歧路 第59节(1 / 2)

歧路 退戈 1927 字 2023-11-22

高中毕业之后,郑显文过了段自在快意的生活。他有点得意忘形了,暴露了他跟韩松山之间的联系。

当然也可能是他过于高傲,不屑于维护这个谎言。

郑显文回忆着说:“我妈知道后,觉得是韩松山带坏了我,挑唆我不念大学,于是去找韩松山大吵了一架。我接到消息过去把她带回来,回到家后两人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冲突。”

郑尽美从没发过那么大的火,不过郑显文已经不大记得当时争吵的内容了。他忘乎所以,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大好前程。

“我说。‘你这样很丢人’,‘希望你能体面一点’,‘不管是什么原因,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为什么还要抓着不放’……之类的吧。”

郑显文声音干涩,说着扭头朝边上看了一眼,好像刚才不是自己在说话,而是什么人在他耳边低语,让他感到精神恍惚。

“反正什么屁话我都说了。”

黄哥跟张队一脸肃然地听着他说。剧情进展到这里,姿势接连换了好几个,表情也因不能骂人而越发阴沉。

如果这是他儿子。

他会打死他。

“后面的事情,你们应该有所了解。”郑显文缓缓阖了下眼,声音低哑,端着杯子喝了口水。

可能是郑尽美看清了他的真实面目,也可能是明白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从这之后,她清醒了一点,不再一切围绕着郑显文打转。

郑显文也没在韩松山那里捞到多少好处,后者以磨炼为借口,让他先在a市自己打拼,站稳脚跟。

韩松山是个极其现实的人,他只看谁对自己有用,是不是儿子不是最关键的,毕竟他不只有一个孩子。

郑显文想向他证明自己,这样才能获得他手上的权利。

韩松山当初是靠口才崭露的头角,郑显文跟着他学习了一段时间,分明感到自己也有相同的天赋。刚开始也确实一切顺利,他轻松筹集到了足够的启动资金。

然而他没有吃苦的决心,也不懂市场分析跟企业运营。别人是万事开头难,到了他这里,是除了开头一切都难,很快就迎来了彻底的失败。

他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误,且在数次尝试中给自己制定了一套职业道德准则。他创业,但是不诈骗、不传销。

他自认为问心无愧,但就跟他依靠人性的贪婪来敛财一样,因贪婪而失去财产的人同样不认同他的判定标准。

郑显文想起什么,笑了起来,可惜一瞬而过的温情过于短暂,笑意消失时,他的唇角还翘着,导致僵硬的表情变得极为古怪:“中间出过事,我妈还是过来照顾我了。她好笨啊,韩松山就从来不会出现。”

饶是如此,他依旧沉浸在韩松山给他编织的出人头地的美梦上。

他一头猛地扎进那被金钱包裹得流光溢彩的陷阱里,魔怔地沉迷其中。被韩松山利用,入狱顶包也没彻底清醒。直到郑尽美自杀。

第67章 歧路67

郑尽美刚死的那段时间, 郑显文还回不过神。

正好当时监狱请了一位老民警过来开讲座,郑显文认得他。那个中年男人边喝水边对照着笔记讲述自己的经验, 激励大家好好接受改造, 不要放弃希望,人生还是大有可为。

郑显文听着那沉稳和缓的语调,感到有种莫名的熟悉, 目光平而直地望了过去。

民警察觉到他的视线,停下讲课,问了一句:“怎么了?”

郑显文迟钝地摇了摇头。

当天晚上他做了一场极为清醒的梦,准确来说应该段真实的回忆。只是重新回顾一遍觉得恍如隔世,到这个地步他才终于看得清楚, 读懂深意。

他入狱后的半个月, 郑尽美过来探视。

隔着玻璃窗, 郑尽美思忖许久, 只平常地叮嘱他:“好好吃饭, 知道吗?”

郑显文的头发剃得很短, 露出他额头上的一道白色伤疤。他摸了摸自己长着青茬的脑袋, 搪塞地点头。

郑尽美身体前倾, 关心地问:“会有人欺负你吗?他们会打你吗?”

郑显文给了她否定的答案, 可郑尽美依旧不能安心。她伸长了脖子,鼻子快贴到玻璃面板上,试图透过郑显文的微表情看出真相。

郑尽美嘴唇翕动, 嚅嗫道:“我听说监狱里面很乱的,他们都拉帮结派。”

“你听谁说的?”郑显文没听清楚, 不过大概能猜到她在说什么, 皱眉道, “你别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 时代不一样了。少上点网。”

郑显文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狱警:“现在哪儿都有监控,能出什么乱子?”

郑尽美点了下头,可是跟听不进话一样,没一会儿又问:“你们都穿一样的衣服,冬天会不会冷啊?”

郑显文说:“不会。”

郑尽美:“那吃得好吗?”

郑显文抬手抹了把脸,将话筒稍稍拿开一点。

郑尽美知道自己又多话惹他不高兴了,张着嘴犹豫了会儿,蔫头耷脑地说:“你听话一点。”

郑显文气笑了:“我上哪儿都要听话。”

郑尽美本来想说,他就是因为不听话所以才进来的。深知他不喜欢受人管教,再说这些又没有用处,低垂着眉眼,生硬转了话题:“我本来给你带了点吃的,但是他们说不行。”

郑显文看着她,习惯性地呛了句:“那你还跟我说什么?”

郑尽美偏过头,瞄向左侧正在侃侃而谈的几对陌生人,不敢回过身看郑显文的眼睛。

她不喜欢那种刺人的、厌倦的目光,她能冷静地坐在这里已经是精神的极限了,无法再附加郑显文的负面情绪。

从事情开始到现在,她每天都在接受着想象之外的打击,可没有得到过哪怕一句安慰。

感觉快要哭出来时,郑尽美抽了抽鼻子,含糊地说了句:“那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