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底是修炼多年的凶厉恶鬼, 原就不好对付,现下更是吃力,任由他将所有的本事都用了个遍也只能看看将其缚在原地, 且隐隐有困不住的趋势。
看着他四溢的鬼气, 祈佑师父暗自担忧着这会不会给山上的百姓们带来危害。
“岁宴姑娘, 当务之急是先对付这只凶鬼,莫要让祈佑白死了。”他朝着岁宴喊道, 试图拉回沉浸在悲伤之中的岁宴。
对啊,不能让祈佑白死。
岁宴被“死”字一触动,暗自握紧了拳头, 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一样, 将祈佑缓缓放下, 而后冷眼看向了已经挣脱了束缚的许天明,不置一词。
她自顾自地抬起了掌心,左手一挥,将其划开一道口,鬼气自伤口处溢出,化身成无数的藤蔓模样,牢牢缠上了即将触碰到木匣子的许天明。
那匣子被岁宴的鬼火融得已经露出了一半的毛发,火焰声劈啪作响,愈燃愈烈。
“去死吧,许天明!”岁宴带着恨意怒吼出声。
话音刚落,那些藤蔓接二连三地炸裂开,匣子上的火焰似乎也有了感应,猛然升腾起来,二者合力将许天明和匣子吞噬。
许天明自知自己躲不过了,不甘心就这样灰飞烟灭,拼尽了最后的一丝气力,控制着巨蟒撞向了岁宴。
而岁宴也在看见漫天纷飞的灰烬后,往后一仰,倒在了祈佑的身旁。
岁宴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祈佑床顶上平安结,噌的一声就坐了起来。
“祈佑?”她欣喜地大喊,留下了两行清泪。
门外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动静,一阵咿呀声之后,露出了一个身影。
是叶青涟。
“祈佑呢?”岁宴掩面,“涟姨,祈佑呢?”
叶青涟摇了摇头避而不谈,只是摊开掌心,递给了她一团烧焦的东西。
“是它救了你一命。”她说。
岁宴接过那个漆黑得快要看不出形状的东西,知道那是秦氏曾送给她的平安结。
那个一直被她放在怀里贴心保管的平安结。
她这辈子的两次死里逃生,一次是因着秦氏的祈祷,另一次是因着秦氏送她的庇佑。
将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捂在胸口,岁宴终于是忍不住痛哭出声,小心翼翼地喊出了那个她从来没有喊出过的称呼。
“娘……”
仲世的百姓们对于许天明的存在一无所知,只知道在不久之前,有鬼胆子大到闯入鬼王府邸,被鬼王大人狠狠收拾了一顿,而后又找了人去修缮府邸。
倒是典狱大人不知为何,自那之后一直是郁郁寡欢的样子,除了公务之外,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百姓们纷纷感慨,若是霍冉还在就好了,他在,一定能打听出典狱大人为何会这样。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霍冉好好的竟想通入轮回了。
岁宴再一次审完了罪犯,回到了人世,坐在秦氏家的房顶上发着呆。
天上的星辰闪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哪一颗,是秦氏在看着她。
也不知道祈佑会不会也在里面。
叶青涟站在她身后,终是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岁宴,你还很痛苦吗?”
现在提及祈佑,岁宴已不会再放声痛哭了,但却依旧被悲伤笼罩。
“嗯,我很痛苦。”
很痛苦为什么在祈佑临死之前,没有亲口说过自己的爱意。
很痛苦为什么她和祈佑之间,会有着让她难以释怀的羁绊。
叶青涟迟疑了片刻,问道:“若是,让你放弃现在的所有呢?放弃你的典狱身份,放弃你千年万年不老不死的殊荣。”
岁宴猛然回头,泪水蓄满眼眶。
“祈佑他,还活着吗?”
叶青涟摇了摇头:“不确定。”
“当时你们和许天明对峙的时候,我本是想着前去相助,但反噬之力让我心有余而力不足,过了没多久,我就感受到了一阵心悸,身为母亲,我知道那是祈佑出了事。”
“于是我顶着反噬为祈佑聚魂。但你也知道,祈佑本就是鬼胎长成的,魂魄极其不稳,我拼死才只能将其拼出个残碎的模样,但时间根本不容许我再慢慢拼凑,若是祈佑就这么消散了,那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我只好,只好率先开了轮回门。”
“那、那会怎样?”岁宴抖着声音问道,“残破的魂魄入了轮回,会怎么样?”
“或许会变成蝼蚁,又或许会是虫蛇;或许会历经好几世才能换来再世为人的机会,又或许,再也无法拥有成为人的那一天……”叶青涟眼神里满是哀伤,“岁宴,即便是这样,你也想要去找他吗?”
岁宴忙不迭地点着头:“我想,我想去找到他。”
从爱里感受过无尽伤害的叶青涟闭眼叹了一口气,过了好半晌,才轻轻说了一句:“那就去吧,岁宴。”
“既是你自己选择的路,那你就去吧,若是有苦有痛,也不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