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婆子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毕恭毕敬地送段雅宁出了门。
岁宴站在门外,使劲了全身的力气,指尖都被拉扯着泛了白,才拦住了被怒气填胸的祈佑。
“这里是命簿,你别发疯了!”岁宴低声怒吼,“你要做什么,等出去了再做,行吗?”
“如果命簿崩塌了,我们就出不去了。”
祈佑咬破了嘴唇,血腥气让他找回了理智。
他不敢再去看瘫倒在地的秦氏一眼,只能在心底起誓,他一定不会放过段雅宁。
那三个婆子见秦氏出气比进气多,料想她应该快到时候了。
“行了,找个麻袋把她套起来,扔到乱葬岗去吧。”
岁宴和祈佑跟着这几个人的步伐,来到了顺宁郊外的乱葬岗。
因着无人看管,这里散发着一股恶臭的气息,那几个婆子不敢进得太深,怕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只得在路口随意找了个地方将秦氏扔下。
“我们就这么走了?”有个婆子惴惴不安地看了秦氏一眼,“不是说,要亲眼看着她断气才行吗?”
为首之人忍不住干呕了一声,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要看你在这看,反正这破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呆。”
“再说了,那药,可是段家带出来的秘药,比一般的堕胎药烈多了,还没见过哪个妇人喝了之后能捡回一条命的。要是真这么容易活命,那段家为什么会没有庶子庶女?”
那人点了点头,似乎也认同她的话,三人达成一致,慌忙从乱葬岗离开。
岁宴见状,打算走上前去看看秦氏的状况。
谁料刚迈出半步,眼前忽然一片黑暗,整个人开始往下坠。
画面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岁宴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力拉扯着。
然后,她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第37章
“为什么会这样?”
岁宴进出过命簿这么多次, 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忽然堕入黑暗的场面。
在什么也无法看清,什么也感受不到的时候, 唯一让她还能触碰到的, 是那双牢牢抱住她的手。
“祈佑,你……”岁宴咳嗽了两声,“你勒太紧了。”
被她这么一说, 祈佑才匆忙放开手, 语气里满是歉意:“岁宴姑娘,抱歉, 我就是,就是太紧张了……”
岁宴知道他是因为母亲骤然离世而神经如此紧绷, 自然不会去怪他什么,想要抬手去拍拍他的肩, 然后才发现, 他虽然松开了怀抱, 却并没有松开手。
黑暗让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用力地回握,似是在告诉祈佑, 她还在。
“你的意思是, 这种场景, 在命簿里不该出现,对吗?”祈佑问道。
岁宴点了点头, 忽然想起对方现在也该是目不能视的状况,遂开口同他解释。
“命簿是生前的记忆,一般都是对于死者来说最难以忘怀的, 中间偶尔有接连不上跳跃好几年的的, 都是常事。但从来不会像是现在这样, 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祈佑朝着四周看了看,顺着她的话往下推论:“什么也看不见?感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眼。可到底是想蒙住谁的眼呢?”
“是我娘的眼?还是,进入命簿的我们的眼?”
她们的眼吗……
岁宴浑身一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很快又被摇了摇头否决了:“应该不是针对我们的。”
“命簿关系到人生前的所有事,没有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来篡改。”
确切地说,岁宴知道谁能做到,但那人和秦氏无亲无故,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况且,关于命簿不能篡改这件事,还是那人告诉自己的。
岁宴千想万想,理不出一个思绪来,只得找了个自己觉得说得过去的理由:“兴许是这件事对于秦伯母来讲打击太大了。我听说,是有人会因为无法面对现实而产生了失忆的现象,兴许我们现在,就处于秦伯母失去的那一段记忆里。”
以为的良人其实从一开始就在欺骗自己。本是满心欢喜等着出嫁,如今却被人像是扔野猫野狗一般扔在这里。疼痛让她失去了全身的气力,只能躺在这个腐烂腥臭的地方,感受着自己期待已久的孩子一点点从自己的身体里流逝。
若是茶楼里听书的路人,听到这样的书文,怕是都会暗叹几句凄惨,而后潸然落下几滴泪。更遑论如今亲历此事的秦氏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因此而失去这段记忆,倒也不算奇怪。
祈佑想通了这一点,沉默着说不出任何话来。
岁宴叹了口气,道:“我们等等吧,兴许过会儿就能看见了。”
眼前的黑暗让岁宴的感觉更加灵敏,她觉察到握着她的那只手,猛然间似是卸了力,就像是它的主人在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悔恨。
岁宴只得往他身侧又靠了靠,想要传递她那微弱的温度。
骤然出现的眼光让习惯了黑暗的二人觉得有些刺眼,不约而同地抬起手来遮光。
等到适应之后,他们才发现,自己身处顺宁的客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