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的话祈佑听不见,只能看着岁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还以为她是累了。
“你伤还没好,不若坐下先休息休息,”祈佑指着一旁的木椅,“这里,我来看便是。”
“无妨,现下倒是觉得精神了许多。”岁宴转身回望,语气里有些许玩味:“你来?你连鬼气都分不清,你来能看出什么东西?”
祈佑摇摇头:“我自是有我自己的法子能分辨。”
瞧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岁宴也来了兴致,想要看看这清风门到底是有何秘法。
只见祈佑右手抽出长剑,伸出左手掌心向上摊开,锋利的剑刃在掌心之上挥舞着,似是打算划破自己的手掌。
岁宴瞪大了眼,一把扯过他的手:“不过是讽刺了你两句,这就想不开了?”
祈佑见她误会,连忙向她解释:“你误会了,我不是想不开,只是想要以血验鬼。”
“若是碰了我的血之后毫无反应,那就是普通的人;若是血液融进了身体里,那就说明是个鬼。”
岁宴想起之前碰见芸娘的时候,他也是洒了一滴血在芸娘身上,然后才笃定芸娘不是鬼的。
这样的验鬼法子,她倒是第一次听见,并且因着他对芸娘的断言,报以怀疑的态度。
莫不是清风门的那些老小子编出来哄骗无知小儿入门的法子吧?
“只是现在这灵堂内除了你我就只剩下芸娘了,你要找谁来验?莫不是打算撒上一地的血来?”岁宴问。
本是觉得他蠢笨而玩笑般说出口的话,竟换来对方点头赞同。
那郑重的神情,不像是在同她开玩笑。
岁宴现在说不上自己对祈佑是怎样的心情。
一方面因为涟姨的缘故,对他略有迁怒;一方面又觉得他年纪轻轻就在清风门里受了虐待又被蒙骗,又有些同情他。
两种情绪相撞,倒是上后者占了上风。
“行了,我看你这法子也不大靠谱,连芸娘一个弱女子都验不出来,若待会儿真出来个凶鬼在你眼皮子低下蹿,怕是你也不知道。”岁宴有些嫌弃。
她打了个响指,唤出了古铜色的对铃,纤纤细指拎着顶端,站在灵堂正中间随意晃动着。
照着常理来说,她的这番举措是该换来清脆的响铃声,可回应她的却只有一室的静谧。
“这是何物?”祈佑问。
岁宴难得耐心地向他解释:“这对铃唤作煞鬼铃,是用来寻鬼的器物。这屋子沾有几只鬼的鬼气,便会响几声。”
祈佑恍悟:“那铃未响,是否就说明此处并无蹊跷?”
咬着唇沉思了片刻,岁宴扫了眼手中的纸伞。
“有芸娘在此处,煞鬼铃至少也该响一声才是。”
“莫非,芸娘当真不是鬼?”
“你的意思是,我、我还没死?”芸娘小声问着,心底的雀跃可隐藏不住。
这种情形岁宴是见所未见,一时也不知是为何故。
但她也不想让芸娘空欢喜一场,只好老老实实地同她说:“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可以试着为你招魂,但能不能成功,我无法保证。”
纸伞凭空跳跃着,像是芸娘在点头。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她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让岁宴这种死了不知多少年的鬼界典狱,也开始想做人是否真的是件让人开怀至此的事。
“只能一试,”岁宴道,“且我需要开棺。”
祈佑不知芸娘的意思,伸手拦住她的动作:“开棺?这、这……这怕是不太好。”
岁宴侧着身子反问他:“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芸娘不是鬼吗?既然不是鬼,那躺在这里的也不是死人,我开了她的棺又有何妨?”
祈佑一时间被问住了,抖了抖唇,嘴里念叨了一句得罪了。
芸娘的棺木用七颗钉子钉得牢牢的,就连最强壮的大汉,也要借用专门的撬具才能开棺,可岁宴仅用手一挥,便将其轻易破开。
里面躺着的女子除了一脸惨白,同岁宴看见的芸娘并无区别。
左手捏紧做出念咒的手势,岁宴嘴上念念有词,芸娘的身影渐渐从纸伞上脱离开来。
亲眼看见自己躺在棺材里的感觉可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到的,芸娘觉得有些害怕,闭上了眼等着岁宴帮她招魂。
一开始她是没什么感觉的,随着岁宴清冷的念咒声,她渐渐觉得双脚开始变轻,整个人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一样,没了踏实的感觉。又过了没多久,一股坠落感从脚底开始往上涌,像是有人用绳子绑住了她的双脚,使劲往下拉。
或许是想把她拉进自己的身体里吧,芸娘这样想着,耐心地等待。
只是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鲜血再次在身体里流淌的温热感。
芸娘忍不住睁开眼,却瞧见自己的身体外似是有一层她看不见的东西包裹着,将她的生魂拒之在外。
就好像是,她的身体,在抗拒她一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芸娘又忍不住开始抽噎,“为什么我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