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痛定思痛,奚晟这边的人也清楚,要是被奚胜男那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拿到继承权,基本上就跟奚晏本人亲自接管无差,到时候自己这帮子把奚晏得罪到骨头里的刁奴可不是要通通被秋后算账?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先试试看能不能破坏这八字没一撇的事。
奚晏正恼火的就是这个。
奚晟表面上还是十分支持,并且热心为许多“年少有为”的青年修士发去了邀请函,天知道里面有没有他的故旧至交什么的,要是被那种人入赘了,以后一定会是个极大的麻烦!总之,奚胜男的婚事绝对不容破坏!
“奕然呢?怎么还没回来?”奚晏问。
金奕然是奚晏母亲那边一位族叔的晚辈,不过两百来岁就有金丹后期的实力,加上关系比较亲,是奚晏心中比较满意的乘龙快婿人选。不过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既然奚天林亲自过问,希望在天下少年英豪中寻找可靠的人选,奚晏也只能遵照父亲的希望,最好让金奕然在所有候选者中脱颖而出,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否则直接指给自己舅家的亲戚,难免被人诟病,说他勾结外人,打算谋夺山庄基业。
“金小少爷外出访友了,所以接到书信慢了些,应该最迟也是这几天到。”
“如此甚好,你这几日好好打听那些实力强劲的对手,特别是奚晟那边发的邀请帖,一定要重重地查,千万出不得任何差错!”
而在离这边不到五十里的山庄外围梅林内,也有一场密谋正在进行。
“用了这个,啸月山庄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问道。
“如果你不至于太废物的话。”另一男子回答。
“哼。”一开始问话的人冷冷一哼,接过那人手上的珠型物,“可别忘了,尊主让你协助我达成目的。”
“是又如何?也请你牢记,我们‘贪欲即是道’只忠实于自己,即使是尊主也不能强迫我们做出违背自己利益的事。帮你,只不过对我有好处罢了,如果你的表现不让我满意,我也可以选择随时抽身走人。”
“我就姑且信你一会。”青年把玩了一番珠子,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拿住它就往自己左眼里面按。
月黑风高,只能大致看出那东西是一枚眼球,而且在它接近青年眼眶的时候,却裂开一个嘴缝,里面满是密密麻麻的獠牙,一口就把青年本身的眼珠子吞了进去,然后再迅速长出经络,牢牢占据了空出来的眼眶。
“啊……”青年痛苦地发出无声喊叫,低沉嘶哑的声音如同老去的门轴;脸上肌肉扭曲着,左脸以眼眶为中心,筋络根根暴起,在皮肤下形成一张树根似的网络,又如无数条蠕虫在血肉中涌动。
不一会,异动慢慢平复,左眼框填上了新的眼珠,看起来毫无异常,只是月光下偶尔会发出残酷妖异的光。
“这是什么邪门的功夫?!”待平静下来,青年逐渐发现了这新眼睛的妙用,正当他狂喜不已时,突然想起刚刚的剧痛,不由得心有余悸,小声骂道。
“你指的是哪方面?”一直审视着这一切的男子背过身,露出一头淡金色的微卷长发,“比起它的效果来,这点痛苦已经是微不足道的一点代价。我从记事的时候起,就已经习惯被魔眼吞噬的感觉了。”
疯子……青年想。
虽然组织的成员多半疯狂,但是眼前这位在其中无疑也算是佼佼者。
☆、第233章 拜庄·群英会(三)
一个月后,夏元熙踏上了北海啸月群岛。
虽说名为岛屿,不过这地方可真够大的,几乎像是一小块大陆了,更有无数群岛如众星拱月般环绕着它。如此宽阔的面积,即使啸月山庄在此地建造洞府,下辖仙市、仙镇和各依附宗派,仍然有无数土地无人居住。
寒冷的北方,一年四季中一半时间都被冰雪覆盖,每逢月夜常有霜狼啸月之声,在广袤大地上久久回荡,所以名为啸月群岛。
地广人稀,加上错综复杂的势力,要掌管好这片地方也是个巨大的工程,好在啸月山庄有个地理优势,就是它坐落在这片地域的灵脉枢纽之处,山庄主人足不出户,就能轻易改变附近依附宗派家的风水灵气,所以即使山庄老祖宗奚天林多年不现身,下属的宗派们也是心悦诚服,但凡出现什么大小事情,啸月山庄一封书信,即可传檄而定。
这也是奚天林数千年前就已经做好的计划,他花费极大的心力,将无人居住的极北冻土改造成适合修士练功的灵气集结之所,再允许一些小宗派来此开宗立派,散开枝叶。不过奚天林毕竟不是开善堂的,除了要求他们唯啸月山庄马首是瞻外,还让他们负担了拱卫山庄的责任。
大约也是和奚天林早年的经历有关吧?毕竟从小就目睹了灭门惨案,所以他对自家宗门的安全是看的很重的,除了安排一堆护院的小宗派,啸月山庄的元磁玄冲两极大阵也是威名远播,甚至不输一些历史更长的修真界名门,在这样的保卫下,山庄真是固若金汤,难攻不落。
夏元熙在啸月岛外围的仙市中降落下来,虽然在修真界常识中,任何不加事前商量就用御剑、腾云等手段飞跃别人山门的行为都是挑衅动作,就算被人击落也完全是自找的。但是警戒线的位置远远不至于扩大到这么远,此地距山庄本身还有数十里,从这里开始就有许多担任护卫的修士开展巡逻,不允许任何生人御剑飞行,也算得上是规矩大。
不过夏元熙是做客而来,不想下主人家面子,加上沿路看看各地风土人情也算是不错,于是也随着其他修士一样,按下剑光,出示邀请函后步入城市。
到了这里,也算是进入北极圈了,纵然昆仑玄天玉虚峰也是万年积雪,但好歹是鹅毛一样成团成片的雪花;而这边则是极度的干燥寒冷,纷纷洒洒的落雪如钻石粉尘,所过之处银装素裹,连长青的针叶林也挂上了晶莹剔透的雾凇,就像是水晶世界一般。
北国风光,果然与众不同。
夏元熙很容易看出这个仙市里行色匆匆的大多是外来修士,因为本地修士的穿着打扮多点缀了兽皮元素,生活在极北地区的妖兽自有一套防寒的本领,这些毛皮衣料也能提供类似的防护,所以就算修为较低的,穿着防寒衣袍一个个也能在风雪中泰然自若。
反观外来的人就不同了,现在不少地区都流行轻袍缓带,类似魏晋加盛唐感觉的锦绣薄衣,防护方面多是辟尘、辟瘴之类,极少有辟寒之物。原本修士能抵御水火,但那要消耗修为,如果一天都在外面晃荡,修为差的立刻就受不了了,连修为稍高的也只想找个温暖的地方修养一番。
于是,这仙市大街小巷的食府酒肆生意极好,挤得满满当当的。
夏元熙正走过一处朱漆黑瓦的酒楼,突然里面传出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次要说的正是昆仑玄玑道长当年手持三尺青锋,威震弈剑阁之故事。”
她像是定格一样刹住脚步,直直一个右转走进店中,之间大堂中人声鼎沸,有一个白胡子老头正摇头晃脑说书,他时而嬉笑,时而怒骂,听得人如痴如醉,仿佛身临其境。
“却说那东方一位道童步云而来,头戴两仪逍遥巾,外罩月白缎的八卦袍,腰束水火丝绦,月白裙双遮脚面,下边蹬着青云靴,双手各持一口流光溢彩的仙剑,真如得道金仙一般……”
一个都没对……
夏元熙来到角落一处桌子,只要了一壶茶一盘点心。昆仑的门派服装有礼服、法袍、常服、外出行走等诸多款式,这套算是最不起眼的,小二见她并非豪客,穿的也普普通通,所以并未殷勤接待,只是匆匆上了东西就到一边忙碌去了。
这里毕竟是北海,夏元熙的事迹传到这里多半变了味道,加上一些说书人间口耳相传的“艺术加工”,让她全程听下来感觉像是另一人的故事。
“搞什么……完全听不爽啊。”她嘟囔着。
“哼,女人家家,头发长见识短,你可是因为那玄玑道长与你同是女修,就心生妒意?有那功夫还不如自己勤加修炼,实在不是那块料,干脆找个男人嫁了带孩子吧。”旁边一人正听得悠然神往,不满意她煞风景的自言自语,于是讽刺她。
“哦?在下初次远行,实在不知这玄玑道长是何许人?万望兄台明示。”夏元熙心中暗自窃喜,原来我也有脑残粉,于是故意问他。
“孤陋寡闻,玄玑道长是昆仑新一辈的风云人物,最擅剑法,当年在弈剑阁甫一崭露头角,就一举力挫□□高手,连近些年风头很劲的‘云踪剑’楚明逸都败在她手下。”
“是啊,而且还是位女修。剑修里面多少年没出过女性修士了?所以虽然玄玑姑娘现在刚初出茅庐,但听上一段的价格和好些步虚,甚至元婴的前辈们故事都差不多,架不住大家爱听。”另一人也接腔道,看的出他是个很有经验的听客。
“只是,玄玑道长好像是童子身型,这驻颜丹也用的太早了吧?比起剑修女童子,我还是更喜欢英姿飒爽的巾帼女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