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要有动荡了是吗?所以他们要把自己送走是吗?哪怕不惜编造这样粗陋的谎言?送自己去百合国避暑?
伊薇特也说不上那一刻心底翻上来的悲伤更多还是愧疚更多。
都怪她如此脆弱,这样危急的时候,他们还要分神关照自己。
像是印证她的想法,这个拥抱还未结束,宫殿外突的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伊薇特仓惶的抬头,只越过哥哥的肩膀看到如血的残阳。
兄长松开她,长剑抽出刀鞘,转身杀入人群。
兵刃交接的铿锵声不绝于耳,王后一把撕下碍事的宫装,手掌按在伊薇特的脖颈上把她按下去。
锋利的箭矢擦着伊薇特的发梢钉在墙壁上。
伊薇特回头,从肢体格挡的缝隙里看到闪着寒光的兵刃和兵刃不时带起的道道血线,偶尔掠过一两张狰狞而又贪婪的面庞。
伊薇特被王后半拉半抱的拽起来,士兵拱卫着她们退后。
太多了,太多叛军了。
到处都是鲜血,时不时有残肢砸在伊薇特脚边,耳边是士兵痛苦的哀嚎,拱卫着她们的士兵越来越少。
不知是谁打翻了长廊边上的绿萝,泥土带着草叶咕噜噜的滚到伊薇特前面。
她下意识的盯着绿萝翻动手掌,随即一怔,她要干什么来着?
伊薇特向前的脚步不停,目光却钉在绿萝上不动,随着绿萝的后退而后移。
不该是这样的吧?
这个绿萝是不是应该窜高,化作什么利器反攻敌人,又或者托起士兵的身体避开对方刺过来的兵刃,哪怕是编织成网络替她们阻隔一瞬?
愣怔间,余光里有寒光刺来,那一瞬好像突然变得漫长。
漫长到她清晰的感受到胳膊上母亲的手掌是如何用力,自己是如何被她一把拉离。
漫长到她听到□□裂帛刺穿盔甲刺入血肉的轻微噗嗤声。
漫长到她清晰的看到利刃刺穿母亲的心脏,血滴沉甸甸的溅落在她面庞。那血滴滚烫,烫得她浑身颤抖,眼泪如注。
失了平衡的伊薇特重重跌倒在地,肘骨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但她对此一无所觉。
□□噗的从王后胸口拔出,染血的利器直直向毫无防备的伊薇特刺来。
不。
不该是这样的。
父亲和母亲不该这样严苛,那盆绿萝也不该那样无动于衷。
利刃忽的停驻在眼前。
一切行动间带起的风,一切厮杀与兵刃碰撞声,一切带着黏腻铁锈的腥味忽然停驻。
就像被施了魔法,整个世界停驻在那一刻。
世界倏的变黑又刷的变亮。
就像有人飞快的眨了一下眼睛。
与此同时伊薇特又听到了有人喊她的名字,那声音清晰了一些,隐约能听出是个女声。
她噌的抬头,只透过斜挡着的廊柱看到太阳下边一个弯弯的弧度。
世界再次“碎”了。
世界碎裂的那一瞬间,她脑海中忽然想起寝宫顶的纹饰,想起花房与绿发的少女。
然而只有那一瞬。
下一刻,世界再次变了。
她刚刚想起的东西也随着世界的变化而消散。
昏暗的夜,连月光都灰蒙蒙的。
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
伊薇特跌坐在地上,手肘在地上撞得发麻发痛,然而此刻她根本顾不得手肘的麻痛。
她前方几步远,拦着一只凶恶的黑狗,黑狗体型硕大,看着似乎并不比她低矮太多。
潮湿的雨气中混着一丝淡淡的血气,恶狗伏低身子,双眼凶狠的瞪视着她,它亮出参差的犬齿,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她要做什么来着?伊薇特忍不住回想。
啊,对了。她要回家来着。
恶狗身体压得更低,后腿肌肉绷紧,眼看就要扑上来,伊薇特倏的回神,她反应迅速的掏出怀里湿哒哒的面包扔给黑狗,面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嗒一声落在黑狗不远处。
恶狗如临大敌的后跳一步,当即就要扑上来撕咬,它的前肢已经跃起,然而瞬间他就被空气中散发的那一丝丝幽微的香气俘获了,大黑狗身体灵活的一扭,居然落到了面包前小心的嗅闻。
伊薇特谨慎的贴着墙壁慢慢站起来,见黑狗还在嗅闻那块面包,她轻轻的踮脚向后退去。
她家在哪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