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宣布消息的那个早晨,战院长一身狼狈的出现在学堂,哦,你不知道,以前的战院长不是现在这样,他长得挺英俊的,人也听幽默,也不是现在这样不修边幅,那天早晨见到的时候,我们以为是哪里来的乞丐呢,一身的黄泥,身上的衣服还在滴着雨水,整个人精神也不是特别好,在他说了一句‘我没有拿到门派大比的资格’的时候,我们才意识到那人是战院长……”
“你能想象到那种希望、甚至是信仰落空的感觉吗?我们想,以后都会是这样的了,我们因为喜欢阵法而冒险报名了演阵院,而道那个时刻为止,我们觉得我们输了,把我们的未来全部赌输了!”
“但那个时候可能所有的人都疯了,我们指着战院长在吼,在骂,似乎说了他不配做演阵院的院长,不配教授阵学,不配做我们的先生,不配做一个阵法圣师,不配跟阵法二字有任何联系的话……”
戎沛白的脸更加深沉的埋进手中,声音中藏着很明显的悔意,说起那些话,至今脑子中都有些眩晕,当时包括她的众人,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演阵院没落不是战文石的错,反而,战文石才是那个让演阵院一直存在下来的人,可他们却硬生生的把战文石逼到了死角。
“我们开始罢课,成天混日子,即便在我们那么过分的话后,战院长还是照往常一样给我们上课,可我们宁愿在云痕峰上成天赌骰子,也不愿意进那间学堂,我们自己放弃了自己,几个月吧,战院长也才停止了一厢情愿的授课,变成了现在这样,满不在意的模样,那一身另类的装扮下,是我们谁都猜不透的心思,他仍然是演阵院的院长,偶尔会强制我们去上课,但上课的内容却是东拉西扯,从来没有正形……”
“一年?两年?或者五年?总是在我们认识到自己错了的时候,想认真听战院长的话,认真学阵法的时候,战院长却好像再也不会动阵法了,长天派内在,唯一一个坚守着阵法的人、也被我们以热爱阵法之名扼杀了……”
戎沛白颤抖着讲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让演阵院乌烟瘴气的过了三十年,这三十年消磨尽了他们所有的骄傲,在他们的意识中,只有玩,只有无聊到极致的玩,玩到他们已经在那些千篇一律的游戏中找不到任何新鲜的感觉,玩到他们也忘了他们曾经也是有过理想的,有过坚持的人……
三十年,他们受过的冷嘲热讽不知道有多少,心情不错的时候当作耳旁风或者回骂几句,或者搞点所谓下三滥的手段,让那些讽刺他们人尝点苦头,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们会集结演阵院所有的人群殴那人一顿,进进出出刑堂简直成了他们的家常便饭,唯一不变的是,不管闯了多大的祸,似乎都有人为他们摆平,风雨飘摇的演阵院、竟然一直存在到了现在。
也正因为如此,昨天他们对王紫出乎意料的感激,或许所有人都觉得重了,但他们只觉的轻!就如池天翰所说,三十年浑浑噩噩,直到昨天,他们才惊觉,他们也可以披着胜利的光环站在阳光下,享受长天派无数弟子惊异而羡慕的眼神,早就凝固的血液竟开始奔奔腾,那种热血让他们想哭,想撕心裂肺的哭,因为他们从未如此清晰的认识到,他们还没有坏到无药可救!
那一刻,他们似乎才想起来,曾经进入演阵院的时候,各自的豪言壮语,他们要让演阵院重振夕日辉煌,还要让阵法在六界之内遍地开花!
如今,他们仍然会朝着这个目标去努力,即便自己的能力有限,那也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不该假手于人,不该将自己的懦弱和胆怯嫁祸于别人,三十年的时间够长了,够他们学会承受一个人该有的责任和担当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副掌门与战院长的条件便是,除非战院长解开云痕峰所有的阵法,这样相当于直接拒绝的话,战院长却是去做了,战院长是五行圣人曾经的学生,让他去云痕峰阵法、那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我们难以想象,在大雨滂沱的夜晚过后,捡回一条命的战院长站在学堂宣布结果的时候,我们的话和态度会给他造成怎样的伤害……”
戎沛白艰难的说道,那是演阵院所有弟子都不愿承认的过往,在昨天,当着所有的人认错了,他们真的错了,错的彻彻底底!
随着戎沛白的讲述,一向乐天的赫连妹颓丧的坐在地毯上,就连旗妩月也停下了不停修剪指甲的动作,艳丽的面上蒙上一层隐晦的后悔,整个房间顿时安静的有些压抑。
邪彤心中也有些讶异,没想到演阵院会有这样的过去,她从来没有把自己代入进演阵院或者长天派弟子的角色中,即便问这些,也是想从戎沛白这里收集一些信息而已,她可以仍旧看着这些人在他们的喜怒哀乐中沉沦,甚至可以邪笑着品评几句,她不喜欢去挖掘一个人的过往,因为见的太多了,她可以随随便便说出几百个完全不重复的人生。
可是现在,她有些犹豫,如何去处理这样的信息,她一定要帮助王紫完成她在这里要做的事情,可这些人吧信任甚至是信仰交给了王紫,她可以冷血的处理,可王紫呢?那个受人点滴之人定当涌泉相报的傻王紫……
无论邪彤心中如何想,面上都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表情,只适当的做出安慰的表情,拍了拍仍旧沉浸在痛苦中的戎沛白。
“有一点你们也许错了,战院长或许从来没有怪过你们,不然他不会守着这个演阵院到现在……”邪彤轻声说道。
“战院长现在的脾气我们都捉摸不透,对什么都浑不在意,真的很难想象,他会突然因为王紫小师妹的到来有所改变,虽然这之中少不了柯雅志的推波助澜,还有丘院长的煽风点火,这些变化来的巧合,却来的如此及时。”戎沛白说道。
邪彤挑挑眉,的确,有王紫在的地方,从来都充满了惊喜和不确定。
正在几人停下说话的空档,却听一阵木板的轻微响动回声响起,几人循声望去,却见王紫正‘衣冠不整’的走下来。
“噗,哈哈哈……”
刚才那么严肃而且沉重的氛围,邪彤却忍不住喷笑了,不怪她定力不好,只是想不到,几乎无所不能的王紫会被一个衣服难到,而且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这错误完全就在衣服上,而不是她自己!
王紫看了看笑的开心无比的邪彤,脚步顿了顿,却仍然披着外衣走了下来,她昨天回来的时候就不该换衣服来着,忘了她不会穿这件事了……
“败给你了,王紫……”邪彤憋着笑,上前帮王紫把衣服上的系带系好,面上那平时像是设计好的笑此时多了许多情不自禁的真诚和开怀,而王紫,任由邪彤帮自己把衣服穿好,看的楼下的三人一愣一愣的。
戎沛白嘴角抽搐了半晌,如果她没有会意错的话,王紫这是、不会穿衣服?刚才她声情并茂的讲了这么久,被王紫一出现打消的干干净净,而且,她怎么都觉得自己刚才怎么那么矫情呢?戎沛白不由得看了看旗妩月,却见旗妩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戎沛白呲了呲牙,绝对不承认,旗妩月翻个白眼也那么妖魅!
“王紫小师妹,你不会穿衣服吗?”赫连妹则直接多了,想到这个可怕的可能性,直接就问出来了。
“……会。”王紫看了看惊讶的看着她的三人,淡定的说道,心里补充道,会穿自己的衣服,不包括现在这一身。
“哈哈……走吧,王紫殿下,演阵院的人可都等你了。”邪彤忍不住又笑,她发现她还没有怎么调教,王紫的腹黑就自行进步了不少,或者、邪彤笑的相当邪气的看着王紫,她本来就有着相当腹黑的属性?
“不走了吗?”已经走出几步的王紫回头叫邪彤,邪彤的眼神实在怪异的很。
“走走走,怎么不走?”邪彤两步上前,大大咧咧的搭着王紫的肩膀,明明可以好好走的,邪彤偏偏喜欢这样,把自己的一半的重量都放在王紫身上,起初王紫还时常扔开她,后来邪彤‘屡教不改’,王紫也懒得去纠正她了,从这一点来说,邪彤的调教似乎还是有那么点成效的。
……
王紫几人出现在云痕峰峰顶的时候,不知道是谁一声洪亮的‘王紫小师妹驾到!’,顿时一阵鸡飞狗跳,演阵院所有弟子放下手头的额事情从四处飞来的,三秒钟之内完成了集合!
戎沛白惊讶的看着王紫这无与伦比的号召力,就算是平时战文石叫人上课,缓冲的时间也是一刻钟呐!现在站在王紫身边,戎沛白昂首挺胸,颇有种狐假虎威的感觉。
“嘿嘿王紫小师妹,我们等你很久了呢,要不要先来杯茶放松放松?”高思源乐呵呵的上前,狗腿的说道。
“王紫小师妹还是上座吧,别站在这里了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让道啊!”旗子轩则摇着扇子上前,冲众人挥手道,众人一听,很快让开一条长长的路,像是迎接什么重要人物出场,簇拥着王紫上座。
“王紫小师妹啊,昨天休息的怎么样啊?我昨天本来是想睡的,可惜在笑醒一百八十回之后,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睡了哈哈……”高思源笑的很夸张的说道,这样带点猥琐的高思源,跟昨天那个认真发誓的高思源真心有很大的差别。
“我是不会告诉你们我笑醒八百回的!想到昨天狮占峰掉了一地的眼珠子,谁能睡得着?又有谁能专心修炼啊?哈哈哈……”另一个弟子亦笑道在,今天所有人的气氛都很高涨,从这些人的面貌中可以真真切切的看到,无论今天下午的比拼结果怎么样,他们重生了,演阵院重生了,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额……文石老怪来了!”正在大家簇拥着王紫来到湖边的时候,一个弟子说道,刚说完就使劲儿捂上了自己的嘴,这么长时间实在是习惯了,想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战院长’也似乎得适应很长时间才行。
“额……战院长驾到!”池天翰也愣了一瞬,看着战文石不爽的面目在,灵光一闪大喊一声,众人一愣,紧接着一批批的做出恍然大悟的深情,于是乎,刚刚走过来的众人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瞬间出现在了战文石面前。
“战院长啊,我们等您很久了呢,您看、要不要先来杯茶放松放松?”池天翰在后面不厚道的把高思源推出来了,高思源尴尬的发现,他现在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昨天他们跟小屁孩似的在演武台认错,人战文石还没有原谅他们呢。
“战院长您要先不上座?怎么能让您站在这里呢,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让……”继高思源之后一个不防被池天翰推出来的旗子轩也尴尬的说道,只能呵呵的笑着,任由嘴巴不听使唤的说着什么,在他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身后那群弟子竟然已经‘唰’的让开一条道,方向还是通往湖边。
“战院长啊啊,您昨晚休息的怎么样啊?我昨晚……”又一个弟子被推出来之后,看着战文石明显铁青的脸也不敢往下了说了,说实话,继昨天之后,他们都有点不知道怎么跟战文石相处了,是应该已经习惯了二十多年的没上没下,还是尊师重道恭恭敬敬的态度……
“哼,本院昨晚笑了一晚,根本没睡。”战文石长腿一迈,晃晃悠悠的从众人让开的路中间走过去,一声扔下一句让众人雷了半晌的话。
“笑了一晚?哈哈,不愧是院长大人,功力的确比我等凡夫俗子深厚许多啊……”高思源条件反射的接话,平时跟战文石混惯了,下意识就接上了,可说完了好像才惊觉今昔不同往日,他可是下定决心痛改前非的啊!
“茶呢?还不去泡?”
正在高思源还在忐忑的时候,战文石语气很不好的说道,接着一角踢在高思源屁股上,高思源怔愣中被直直踢飞,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又自由落体掉进了那看似波光潋滟美好无比的池塘中。
“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