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钱性子急,那日疯了一般的砸了他房里所有的物件,哭喊道,“你疯了吗?你不想去害别的女人,就来害我?”
他没办法与她争吵,只能解释说自己如今实在是没办法与别的女人生孩子了。而刚巧,他有办法让父母相信这孩子是他的亲骨肉。
去外面再抱一个孩子装作是自己亲生的不难,可是他实在是喜欢林瑛这个孩子,也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留给他继承。何况在这世上,只有钱钱曾与他有过夫妻之实,想让父母相信此事也简单的多。
他不是没有提议过,让钱钱回到郡王府,与他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她不愿意受束缚,他便任她出门游历,他甚至可以想办法让她做这郡王府的王妃。
可是她却不愿意。
到了最后,或许是觉得儿子留在王府中成为皇孙贵族要比身为卑微的商户好上许多,钱钱终是放了手。但是她宁愿舍下陪伴儿子的机会,也不愿嫁进王府做那尊贵的王妃。
李瑾也着实是想不通。
“想不通?”听到此处,引商总算是憋不住了,“您当真想不通?”
李瑾带着困惑看了过来,倒像是真的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您可知心悦一人却不得不在他身边看着他苦苦想着另一人的痛苦?”苏雅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世上什么情最伤人?痴心错付,虽复希求而不得。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此处安心是吾乡(2)
想当年李瑾与钱钱在王府里朝夕相处,再加上王府里没有其他女人,日子久了,情分自然不比寻常。可惜的是,李瑾始终将钱钱当做朋友亦或是亲人,钱钱却为此动了真情。
唯叹一声,今生无缘。
李瑾倒也不是傻的,听他们说了这话,便也渐渐想通了这些年来的曲折,一时无言。只是没多时,复又开口,“你呢?可曾尝过这样的滋味?”
他这时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并未指望着苏雅会有相似的经历,所以在听到对方说了一句“有。”时,不由一愣,“当真?”
“当真。”即便是拖着这样笨重的身躯,苏雅也努力坐直了身子,敛起脸上嬉笑的神色,认真答道,“她是我们族中最美的女子。”
这也是引商第一次听到的故事,她几乎露出了和李瑾一样愕然的神情。只不过她是在惊讶苏雅生前竟还有过一段难忘之情,李瑾却是在怀疑那女子到底有多美。
“她?美得留下了千古骂名。”见他们都实在是好奇,苏雅便解释了一句。
可这话在外人听来着实是难以相信,饶是李瑾这样对旁人的私事毫无兴致的人也忍不住笑道,“若真有那等美得留下千古骂名的女子,也定然不是因为貌美,而是做出了蛊惑君王致使国家灭亡的恶事……”
“砰!”话未说完,就听对面的人猛地砸了下桌子。
一直垂着眼眸的苏雅终于抬眼看向他,目光中隐有怒意。那一瞬间,李瑾差点在这张憨态可掬的面容上看到了伸出利爪的野兽才会露出的尖厉神情。
而今日的苏雅也不知是怎么了,差点砸了那张桌子不说,还偏偏要与其争辩道,“自古以来,亡国不过是因为君王自己荒淫无道、刚愎自用,与身边的女子有何干系?”
他这怒气来得太不寻常,以至于李瑾这个堂堂的郡王非但没有与他计较,反倒好奇的笑道,“若依你所说,你心悦的女子竟当真是千古留名甚至断送了一国江山的女子?呵,当世女子最貌美者不过宫里那位太真妃,你说的又是谁?再往前数,是骊姬倾晋还是褒姒一笑啊?又或是,商周时那个……”
话说到此处,未等说完,苏雅已经站起身,莫说道声别,竟连头也未回便推开门离去。
徒留引商与李瑾坐在屋里面面相觑,李瑾似是很难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恼了?”
他不过是说了几个千百年前的祸国妖姬,谁料对方竟恼怒至此,实在是让人怀疑。
“难不成……”想了片刻,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解释。
引商实在是不愿回答他,连忙起身告辞,飞快的逃出了这座郡王府。
一出府门,果然看到苏雅正蹲在墙边等着她。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他蜷缩在那个角落里,看着着实是可怜。
引商在身上翻了翻,最后翻出了青谧镜来,看着镜子在掌心中一点点变大,直到变作伞面那么大的时候才将它遮在了自己与苏雅的头顶。
他心里不好受,她便不多问。他想在雪中静一静,她也在这儿陪他待上一会儿。
相识这么多年,无论是装作天灵留在她身边时,还是后来无需再伪装下去的他,都从未在她面前露出过这样哀伤的神情。
引商努力回想了一下,甚至想到了华鸢为咸宜公主讲起“己雅”这个人的故事时,苏雅在一旁的神情。那时的他,在听着自己那凄惨不忍回首的往事时已经有些无动于衷,甚至露出了不耐烦的倦意。可就在刚刚,明明李瑾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历代背负着骂名的女人们,他却连那女子的名字都不敢去听,也容不得旁人将诸多罪行全都推到那女子的身上。
引商比李瑾知道得多一些,所以在听到“她是我们族中最美的女子。”时,便已猜出了那女子的身份。
苏雅是出身有苏氏的。而在将近两千年前,帝辛发动大军征伐有苏氏部落,战败屈服的有苏氏为此献上了牛羊、马匹,还有族中最美的女人——妲己。
华鸢曾在咸宜公主面前说过的,己雅本不该叫己雅,只因生来相貌便与族中的一个女子恍若双生,便被唤作“雅己”,后来叫着叫着才叫成了“己雅”。
想当年引商听到这个故事时,只在感叹苏雅生前过往悲惨离奇,却从未留意到那对容貌相似的男女有着怎样的情意。
她在这儿妄自想着,苏雅却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了身,将镜子缩小了自己要她自己顶着,然后不以为然的笑道,“你在想什么?我可要说一句,事情与你想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脱口而出。
“我和她只是自幼的玩伴,后来长大了,她不得不离开部落去了朝歌,我便再也没见过她。”说起这段往事时,苏雅每说一句话都不得不顿上一顿,可还是坚持着说完了,“不过见与不见也没什么区别,就算是成日相见,她也从不肯多看我一眼,何况是去了朝歌之后。”
去了朝歌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却不肯说了。引商也噤了声,默默跟在他身边一起朝平康坊的方向走了回去。
万幸,迎着风雪的两人总算是赶在宵禁前回到了家。未进门时,引商便看到了门口挂着的那两个血红色的灯笼,在这昏暗的雪夜里显得倍加诡异。
“有谁来了吗?”引商心知家里没有这种看着很不吉利的灯笼,只能是外人带过来的。
而苏雅则在看到那两个灯笼时稍稍变了脸色,“阴间来了人。”
阴间若来了人,定是来寻华鸢的。引商倒也不会觉得惊讶,只是当她走进门看清了来者之后,却不由怔了怔。
屋里那个正坐在华鸢身边与他说着事情的女子身形高挑、气势凌人,连走路都像是带着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