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两位车把式亦换了班,保证一路安稳顺畅。
天蒙蒙亮时,房毓醒了。
有那么一瞬,她分不清自己在哪儿,待看到秦鸾,她才记起来,她们都下山了。
长公主靠着车厢歇息,房毓看了眼,与秦鸾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秦鸾莞尔,冲她点了点头。
房毓轻手轻脚地掀起了车帘一角,外头淡淡晨光投进来,她又赶紧放下。
握着秦鸾的手,房毓以食指作笔,在她手心上写道:“该去做早课了。”
写完,她自个儿先抿着唇,无声笑了起来。
秦鸾也笑。
是啊。
若在山上,现在就是她们起身梳洗,去大殿做早课的时辰了。
别看秦鸾现在做早课规矩,初初上山的时候,她很不适应山上的生活。
为此,师父弄了不少玩意儿哄她。
什么笑符、哭符、大喘气符,全是那么来的。
可还是架不住秦鸾想躲懒,躲懒,师父狠不下心来罚她,回回都是静宁师太来劝她。
师太耐性好,笑盈盈看着她撒娇,念叨着“今儿不想去”。
念上个三四遍,师太半点不急,反倒是秦鸾不好意思,滋溜爬起来。
她的记忆里,几乎没有与“母亲”相处的片段,而与师太之间的纵容与撒娇,是秦鸾感受过的“母爱”。
有时候,秦鸾会故意躲懒,就为了让师太来哄。
可又不敢被哄过了。
倒不是怕师太为此烦了她,而是,她怕“失去”。
那么沉甸甸的“母爱”,不是她可以随心所欲拥有的,她见过师太病发,她害怕师太像她的亲生母亲一样,病倒了,就再也起不来了。
从前的回忆在脑海中翻滚着,秦鸾深深呼了一口气。
现在嘛,她不怕了。
脑袋往房毓的肩膀上轻轻一靠,秦鸾细声细气道:“今儿不做早课,我不做,您也不做。”
房毓笑得温柔极了,低声应着。
车厢里,平阳长公主从浅眠中醒来。
她没有睁开眼睛,却也忍不住,勾了勾唇。
车辙向前,马车一路向西南。
接连赶路,亦费了不少时间,等他们一行抵达商城时,正是一日傍晚。
晚霞映红了天,商城城门下,百姓陆续进出。
商城中,河道穿过,分了城南城北,靠着这水源,陆续发展成了南来北往的大城。
长公主掀开帘子看了两眼,没有选择进城,而是转向,往河道上游去。
顺河道上行,三十里路,就是那座破败了的吴王庙。
此时,吴王庙边上,大军正热火朝天扎营安寨。
这里曾是先太子赵临练过兵的地方,很是宽敞,完全可以容纳大军驻扎。
主帐已经搭起来了,架子上悬挂舆图。
秦治正在帐中帮着收拾物什。
此次大军从祁阳转道商城,是向京师进逼的一步,却不是孤注一掷的一步。
他们并没有放弃对祁阳的掌控,而是由秦威率领了一部分兵士,驻留祁阳城。
经验更丰富、军中威信也更高的秦威肩负重担,秦治便接过了阵前侍奉老父亲的职责,鞍前马后。
“阿鸾和长公主,应是快到了吧?”秦治嘴上念叨着,“按说她们这一路不会遇着什么麻烦……”
永宁侯并不担心秦鸾,也知秦治性情,干脆问道:“你母亲那儿都安顿好了?”
“就在您边上帐子,”秦治心说老父亲糊涂了,“阿鸳也在那儿,乡君另给长公主安排好了帐子,只等她们到。”
正说着,外头传来亲兵通传。
秦治出去看了一眼,就见林繁引着几人过来。
那几人身着官服,神色严肃,都很面生。
秦治不认得他们,却能猜个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