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正是定国公林繁。
作为林宣的得意门生,谢羽很早就认得林繁了。
他外放做官,甚少回京,又因林宣过世,他与林繁自然也少了很多往来的机会,只逢年过节,他依旧会像定国公府送份年礼。
那张名刺,也不知道是之前哪一年随着礼物送过去的。
可谢羽依旧对林繁印象很深。
前几年他回京述职,林繁正是御前侍卫,两人打过照面。
见到长大后的林繁,谢羽还想着,恩师地下有知,见独子成长,应是十分欣慰。
再后来,他听说林繁去了赤衣卫,年初时,听说他出征对阵西凉,奇袭成功的消息传到官州时,谢羽都忍不住多饮了两盏酒。
可是,再往后,都是让人很揪心的消息了。
定国公府反叛。
谢羽其实不信,只是圣旨如此写,他也只能设卡查问。
长公主的言之凿凿,在当时就更让人疑惑了,尤其是,大军接连大胜。
而现在,谢羽握紧了手中的信,能揣度长公主的意图,但又无法窥视全貌。
他干脆问道:“您亲自送信,是有什么想做的吗?”
林繁笑了笑,请谢羽坐下:“谢大人孤身过来,十分有勇气。”
“哪里的话,”闻言,谢羽也笑了起来,“不过是有自知之明而已,能掌握祁阳这么多内情的人,真想要害我,根本不用那么麻烦,我就是一书生,半点功夫都不会。”
“但您有天下数一数二的笔头功夫,”林繁道,“父亲曾说过,谢大人的文章,笔锋凌厉、字字珠玑。”
谢羽谦虚地摆了摆手。
林繁说了来意:“我想请大人做一篇文章。”
第364章 我没有退路
临街的窗户关着。
雅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以至于,外头街上百姓们的熙熙攘攘声音,一点一滴传了起来。
吆喝叫卖声,很是热闹。
谢羽极其认真地,看着林繁的眼睛。
林繁没有回避他的注视,很是坦荡。
倏地,谢羽回想起了一些往事。
庆元四年,赴京赶考的他,当时的年纪比现在的林繁还小几岁,一身的书生意气。
今朝科举不似前朝。
前朝交卷不糊名,批阅的考官能看到考生名姓,因此,所有人必须打起精神,在开考之前,尽量给自己博取些才名,让考官们熟悉自己的名字。
尤其是那些外地赴京的,原就不似京中学生这般、已经有了些名头了,必须抓紧一切机会,把自己的名头打出去。
今朝,先帝建朝、重开科举时,这一桩改了。
考卷糊名,谁敢在考卷上露出一丁半点自己的信息,就落榜了。
规矩改了,考生们的习惯还在。
毕竟,虽不能在批阅卷子时得个眼熟,但给自己累些好名声,也是一桩好事。
兴许在以后等缺时,能得一份先机。
谢羽亦频繁地出入诗会、学会,写诗词文章。
年轻气盛,又要快些出头,策论的选题便也十分大胆。
那时候,谢羽写了篇有关“先帝年间、吴王亲征南方的两府六州对朝廷的利弊”的文章。
头一回拿出来,是在一次规模不大的小学会上,参与者不到十人。
他当时想着,大伙儿切磋一番,也给他一些润色、修改的灵感,等完善之后,再在大场面上来论述。
结果是,这日学会一散,他就被茶楼小二请到了楼上雅间。
里头坐着一人。
那人看起来应是没有到而立之年,一身常服,说他是文官,又似乎练过武,可要说武将,又显得太过儒雅。
不自报家门,那人却问谢羽籍贯、师从何人,又与他探讨那篇文章。
不过寥寥数语,谢羽颇受启发,想来此人先前在雅间里,很认真听了他们的学会。
谢羽与他道谢,承诺回去后会再写一稿。
那人却摇头:“记在心里就好,这篇文章也不要拿出来到处说了。”
谢羽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