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渺若有所思,道:“肯定怀念,那些故人,比活着的那么多人,都顶用。我听先生们讲北伐南讨,热血沸腾,那真是将才辈出,我祖父在其中,也就是个有名字的配角。”
“热血沸腾,你沸腾着回家练刀法去!”秦胤捶了秦渺一下,与董侍郎道,“别理这毛都没长的小孩儿,安排车马要紧。”
董侍郎连忙应了,转身回了衙门里。
秦渺把车帘子放下,理平顺了,转过身,冲永宁侯眨了眨眼睛。
“祖父,”他以气声道,“拐角那儿,躲了个人,他站那么远,能听见吗?”
“听得见。”秦胤很有信心。
若根本听不见,那人杵那儿作什么?
光看董侍郎探着身子、撅着腚吗?
秦渺放下心来,对祖父的判断,绝不怀疑。
马车徐徐驶出了千步廊,他又忍不住问:“祖父,我表现得怎么样?”
祖父来兵部衙门,原没有秦渺什么事。
他正琢磨棋谱,突然被叫到前院,带上马车。
只路上那点儿工夫,永宁侯告诉他等下大致要说什么,达到什么目的。
秦渺头一次做这些事儿,有些忐忑。
幸好祖孙之间,颇为默契。
他自己感觉还不赖,又想听听祖父的想法。
永宁侯没有吝啬夸赞,笑容里全是满意:“不错,很不错。”
秦渺也笑:“也是董侍郎好说话,有些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引,他自己先说了。”
闻言,秦胤哈哈大笑。
要不然,他怎么会和董侍郎交好呢?
董侍郎的脾气,跟他对味呀!
再者,朝中这人手捉襟见肘的状况,身在兵部的董侍郎,是最焦头烂额的人之一。
几句话起头,当然勾起了董侍郎的心声。
况且,一位是交好、耿直的病老头,一位是老头家半大不小的孙儿,这么一老一少,董侍郎是生不出多少官场上弯弯绕绕的防备心的。
不信?
不信去换林繁来,不先与董侍郎喝三壶酒,别想得一两句真心感叹。
甚至,未免被套话,董侍郎连酒都不敢跟林繁喝。
兵部衙门里,董侍郎安排了傍晚启程示意,歇下了,倒了一盏热茶。
茶水凑到嘴边,他又想起了秦渺说的话。
小小年纪,口无遮拦,但是,就是这样的孩子,说的都是真心话。
故人比活人顶用……
北伐南讨时,那些赫赫之名。
每一个,都在他的脑海里,与他们的音容笑貌一起,清晰可见。
对了,先前,定国公还来库房里找过先帝年间的战事文书吧?
那真是,大周战场上最后的辉煌时代了啊。
皇上登基后,也有胜战,但和当年比起来,不是一回事。
明明,先帝年间也有惨胜、甚至败仗,而且,林繁的祖父林翰,也是那时候战死的,可是,董侍郎现在回忆起来的,都是辉煌。
人的记忆,大抵就是如此吧?
胜得太漂亮了,那些不利的、难受的事儿,就被封在了深处。
“那时候,是林宣,还有……”董侍郎喃喃着,“还有吴王殿下啊……”
哐当。
忽如其来的声音,让董侍郎吓了一跳。
寻声看去,架子前的史尚书,也是一脸惊恐样子。
“您……”董侍郎不解。
史尚书原是起身取物,好端端被董侍郎的喃喃自语惊得没拿稳。
顾不上收拾,史尚书冲董侍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走神了吗?怎么提那位?我左耳进右耳出,你下次可别稀里糊涂的。”
叫他这么一说,董侍郎也回过神来,连声道:“失言了、失言了。”
皇上正因战况焦头烂额,他们在底下怀念骁勇善战的吴王,这不是、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