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衡之术。
而此刻的万翼,正迎风站在朱红的城门上。
他喜着朱子深衣,皓白的身姿在朱红城门与身边一干绚丽曳撒中,分外显眼。
垂眸看着远方那浩浩荡荡袭来的黑色大军,远征甫归的军队杀气未褪,萧杀凌人之意咄咄逼人,整支军队就犹如他们的主帅,锋芒毕露,锐利峥嵘。
在军队最前端,那一抹耀眼的赤色,一马当先。
在经过城门那一刹,冰冷的头盔被一指撩开……
在场众人瞬间屏息……
史载兰陵王阵前揭开面具,也不过如此吧。
第十二章
多年后这场宿命的重逢被诗人们开动想象,谱下了无数靡丽而神迷的词曲,传唱后世……
对此评价,这位万家史上空前绝后的第一佞臣——万翼,则是挑起眉,摩挲着下巴,“……你试试顶着大太阳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瞅瞅,要能看出个人形,万某敬佩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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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如何,历史的进程在两人重逢这年被苦哈哈的启动。
当然,此时的万翼与祁见钰还未有觉悟,在城门遥遥对望这一眼后,便继续各干各的,融入各自的角色生活中……
祁见钰回到阔别已久的帝都,这满朝金粉歌舞升平,曾经熟悉的一切,却令在塞外征战归来的他……觉得不适。
母后在他回来后第一时间将他招入皇宫,养尊处优的柔嫩双手久久摩挲着他的脸,泪如雨下……
他却想起边疆那些满面风霜,手若树皮般粗糙坚硬的母亲们……这场战争对他内心的震撼,比他想象中还要大。
原本只是想证明自己能力的战争,却让他快速蜕变,从一个傲慢不知事的娇纵皇子,渐渐向一个有担当有抱负的伟男子成长。
“钰儿,在边关吃了不少苦吧。让母后看看,都瘦了,黑了……这一年母后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日夜担心我的钰儿在外受苦,便是伤了,母后也无法前去照顾……”
“母后,”祁见钰乖乖配合的在太后怀中窝了片刻,抬起头,“儿臣……想做武将。”
随着济王殿下凯旋归来,曾经是京城舆论中心的万翼,拱手让出宝座。
但不论济王在或不在,对此刻的万翼而言,日常交际仍是同往日无差,他也不需要费心去捕捉他的消息,每日皆有人自动自发的在耳边聒噪……
“听说济王殿下放弃了文职,想走武路……”
“听说济王殿下又拒绝了太后的指婚,还把侍寝宫女全发配出去,莫非他是断袖……”
“听说济王殿下殴打了改送他男宠的大臣,太后又把那倒霉臣子连降三级,难道真相是济王不行?!”
“听说……”
万翼放声大笑,将每日的济王八卦时间当做笑料消遣,商珝每每望见他脸上的笑意,心下止不住黯然。
李欢卿敏锐的道,“怎么了,这副表情,难道济王殿下能与万郎……”
商珝慌忙摇手,“怎么可能!当然不会。”言罢匆匆而去。
李欢卿看着他仓皇的背影,微微眯起眼。
正月后,紧跟着的就是三月初三的春絜,上巳节。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七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这便是形容上巳节的‘祓除畔浴’,通俗点解释,就是洁身沐浴,临水宴饮,流传千古的曲水流觞,便是由此而来。
这一天,也是庙会,踏青之日,更是求偶节,生育节。
万翼在上巳节的前一天便回到本家。
若不是长老们殷切相召,他其实本已忘了,上巳节……还是女儿节。
及笄之年的少女们在这一天,家族宗亲会为她们大宴宾客,举行盛大的及笄礼。
……原来他已十五,到了及笄年华了。
万翼拇指轻轻摩挲着朱子深衣,他本已经抛弃了那个身份,谁料大长老们依然还记得,并要为他举办一场最隐秘,不可宣之于众的及笄礼。
这场及笄礼,几乎可称之为简陋了。
不能宴请宾客,万翼又已父母双亡。因此迎宾、就位、开礼、拜礼……皆被省略。
伴随着笙乐响起,长老担任主持及笄礼的赞者,净了手,率先走到西阶就位。
万翼在满堂的暗卫和长老幕僚的目光中,着中衣,披散着及腰长发缓缓步出,面向西,跪坐在笄者席上。
长老为他细细梳理这头青丝,凝望着他的眼神复杂而亏欠,待梳完头,万翼转向东方正坐,素净的脸上神情安谧,似一尊玉雕美人一般。
正宾接过司者奉上的罗帕和发笄,走到万翼跟前,高声吟颂祝辞——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万翼双眼平视前方,任正宾为他梳发,待那根纤长的红玉发笄轻轻插入他的发髻,他身形微动,无声的阖上眼。
长老为他正了笄,他如何不知,其他女子,本该在这个灿漫的年华许人婚配,享受宾客们的祝福和所有艳羡的眼光。但对于万翼,此生已然是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