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这般笃定,其他妇人也没有反驳的意思。瞧他们神色凝重的样子,叶嘉也歇了那点矫情的心思:“到底怎么回事?马匪是怎么忽然就来了的?怎地半点预兆都没?”
“马匪通常都是来得快,天黑的时候进村子或者进镇子,抢的急,抢一轮就走。”
其他人插嘴,嗓门压得很低:“……昨儿那群马匪从西北边的于家村过来的。“
“在于家村闹了一夜,又杀又抢的,听说于家村一大早都没几个活人了。“
说着,有人就抹了眼泪:“王四嫂她姐姐家几个姑娘被几个匪徒掳了去,糟蹋得不成人形。就丢在村口后山那块儿,身上没一块好皮,下身都是血。今儿一早那群歹徒顺着于家村后山那条路去了镇子上。咱这边运气好,一大早发现不对回村子传信……”
“怎地发生这么大的事没有人管吗?驻地那边呢?”余氏听得齿冷,哆嗦了好半天才怒斥道,“于家村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哪儿管的及啊!淑娘你是不晓得,于家村到东乡镇那边一个来回得一天呢!且不说昨晚那个状况,于家村一个人没跑出去,信儿递不到驻地去。就说口信递过去,他们也都不怎么管的!”
王家村的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早就习惯了,“那群马匪不恋战的,大都是抢了就跑。个个有马,跑起来人长十条腿都追不上。等驻地的兵卒子过来,他们早跑得没影儿了。”
说着,一群人长吁短叹的。
叶嘉的一颗心慢慢沉下去,想到昨晚自己说的在此处扎根的畅想,倒是颇有种异想天开的愚蠢了。抬眸不经意对上余氏。
余氏神色惊惶,没忍住伸手抓住了叶嘉的胳膊。
“嘉娘,”余氏心里乱成一团,她虽说在王家村三年,但似这般的情况是头一回遇上。以往也听说过马匪进村子抢粮抢人,但每回都是拿了东西就走,没听说过杀人的,“嘉娘……”
叶嘉拍拍她,从后背的篓子里拿出了几样东西。
一个是她砍猪头的大砍刀,一个是家里劈柴的斧头,再有一把是切菜的刀。她方才回去把钱箱子给找出来,剩下的就是摸了这几个东西。此时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把菜刀给了余氏。
虽然没说话,但一把菜刀给了余氏不小的安慰。
叶嘉的背篓里哼唧哼唧的,突然,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出来。缩在洞里心惊胆战的妇人们没想到这周家媳妇儿这个时辰了,还不忘把狗带出来。他们还没问怎么逃跑不忘带了条狗,就见点点后腿灵巧地一蹬,跳出了背篓。悄无声息地靠近了洞口,那双眼睛幽幽地盯住了洞口。
叶嘉瞬间做出了个‘嘘’的动作。
洞穴中迅速静下来,草木之中传来脚步声,伴随着的还有很低很轻的呼吸声。汗毛一瞬间炸起来,余氏的脸色煞白,叶嘉几乎是一瞬间捂住蕤姐儿的小嘴。
洞穴的妇孺们蜷缩到更深处,有几个悍勇的拿到蹑手蹑脚地摸到了洞口边上。
不过须臾,草丛扑簌簌地一抖,那脚步声似乎远去。草木被拨弄的声音也轻了许多。但所有人不敢轻举妄动,点点却还是蹲在最前面,个头不大,威风凛凛。浑身的小炸毛竖起来,瘦长的小身形崩得紧紧的。嗓子里发出呜呜威胁的声音。
似乎是听到了点点的警告声那草木才又扑簌簌一抖,有沉重的脚步声走远。伴随着脚步声还有人叽里咕噜的说话,说的话夹杂了不知哪儿的语言叶嘉有些听不懂。
有那妇人听懂了,低头怪异地瞥了一眼点点。
点点根本没管,探出草丛去外头嗷呜嗷呜叫了两声,片刻又钻了回来。摇头晃脑地打了个响鼻,而后甩了甩小尾巴窜回了叶嘉的身边,往她的腿边一窝。
叶嘉第一回 遇上这种事,说实话还有点摸不清楚状况。早上还好好的做着生意,她心里还盘算着做生意。回了村子就变成这般。早上到如今就吃了一个饼子,叶嘉此时有些饿得胃难受。反倒是余氏忽然握住了叶嘉的手,塞给了她一块糕点。
见叶嘉看过来,暗示她偷偷塞嘴里。叶嘉趁人不注意塞嘴里,余氏才装模作样摸了几把点点的背,嘀咕着没白养这小东西。
旁边方才多打量了点点好几眼的妇人想想开口问:“周家小媳妇,你这养得是狼是狗?”
“狗。”叶嘉嘴里东西还没咽干净,说话含含糊糊的。
索性那妇人也没在意,怪异的目光瞥着点点,怎么看都不像。想起刚才外头那人说话,说这里藏着一窝狼崽子,她越看越觉得像狼:“我瞧着这小东西尾巴下竖,该不会是狼崽子吧?”
叶嘉心里一动,瞥了眼点点的尾巴,坚定地摇头:“是狗,我相公从外头弄来的,最凶的狗种。”
她这么肯定,旁人也就不问了。
说实在的,若是有人在村子里养狼,旁人家养鸡鸭养羊的自然是不乐意。住在乡下的人都晓得,狼这东西凶的很,天性里凶残就是要吃肉。若是哪天没看好,跑别人家里咬死家畜,那要怎么算?方才紧张时没人想,这不安全下来自然就有心思担忧别的事。
叶嘉摸着点点的后背,迎着一众目光道:“我只在院子里养,会看好。等闲不叫它去外头乱转。”
妇人们心里想想,嘴上没说出来。叶嘉这么把话点出来他们反而脸上讪讪。
这次的风波没有等到三天,次日一早就有村子里的人进后山来喊了。昨儿那群马匪去到镇子上,不巧遇上了程家人。抢掠到西街还没下到王家村就被程家那群凶煞的镖师们给打得死了好几个。剩下的骑着马跑得快,抢掠的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就仓皇地逃了。
村长把事情说清楚,躲在后山的王家村人就收拾收拾都下山了。
叶嘉跟余氏窝在里头的角落,出来四肢都是麻的。到了家,发现家里还是被翻了。昨儿那帮人四处跑,好几个顺着东边下到了王家村这边。人少,怪不得昨儿在后山那般谨慎。
闷闷地吐出一口气,叶嘉跟余氏开始清点财产损失。
家里被褥衣裳扔了一地,余氏自己存的那点私房被摸走了。后厨的柜子里一带杂粮米没了,放在水桶里的一条肉也没了。后院那三块地的韭菜没事,院子里鸡笼空了,但里头的四只鸡和蕤姐儿养的那两头羊被王老太一并锁在她家的地窖里。除此之外,没什么太大的损失。
“得亏我把钱箱子抱走了。”叶嘉特别的庆幸,她的行为虽然有点爱钱如命的意思,但她要是没带走钱箱,放家里绝对被人摸走,“不然咱一家又要喝西北风了。”
余氏也特别庆幸,心里还有点后怕:“这要是程家那帮镖师不在,咱们怕是就没这么走运。”
她一提,叶嘉的心也沉甸甸的:“不管如何,这回咱也算是有惊无险。”
余氏眉眼里染上了轻愁,拧着眉头,忧心忡忡的样子。
叶嘉自然能明白她的心情,就是那种朝不保夕的危机感。叶嘉原本还想拖一段时日的。此时看着自家挨不了几脚就会倒的篱笆院墙,忽然就下定了决心:“娘,咱家的生意暂时先停一停,就趁着这个功夫商议一件事儿吧。”
余氏昨夜一夜没睡,家中乱成这般也睡不了,就点点头跟叶嘉去了外间。
叶嘉沉吟了片刻,开口一句话就把余氏给吓住,“我有个提议,咱一家人搬到东乡镇去吧。”
第33章
古时候人重本,讲究一个落叶归根的情怀,多数人都有‘穷不搬家,富不迁坟’的固有思维。哪怕余氏在王家村才生活三年,叶嘉这一提出要举家搬迁,余氏的下意识反应就是排斥。这个时代背景下的人总觉得在一个地方落脚就要在此地生根。跟叶嘉这等习惯了满世界飞的人不同。
不过余氏也明白叶嘉的顾虑,王家村的地理位置确实不好。离驻地有一日来回的距离。且西边一有事,李北镇下属村落首当其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