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傻儿子而已,比已经被弄死的赵弘冲还要不得他的看重。
赵弘毓自然也知道这件事,心中气苦不已,这里远离京城,再想翻盘那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而且如今自己的命牌握在叶无莺手里,一切已成定局,让他摆脱不得。
不说赵弘毓气得快发疯,司卿也很不高兴。
“弄死他也就算了,何必还要留他一条命。”他以为自己做的事万无一失,哪知道还是出了疏漏,自然有些恼羞成怒。
叶无莺摇摇头,“说来赵弘毓除了挑拨离间让我们两人反目成仇之外,针对我的那场围杀,他本就几乎没有参与。”上辈子赵弘语、赵弘旻甚至插手不到赵弘毓身边,他防这些兄弟姐妹防得滴水不漏,还是赵弘旻假借赵弘毓的名义,利用赵弘毓不成器的某个母族娘舅去买的凶。
这辈子赵弘毓清醒的时间毕竟太短,宫中没能经营多少人手,才被对方钻了空子。
司卿怒目而视,“这还不够?仅仅是这个就足以让他死一万次!若非想让他生不如死受尽侮辱,我又何必让她变成一个傻子,早在他幼时就杀死他了!”哪知道就算变成傻子,他也没有过得很糟。
叶无莺看着他,“你理智一些。”
“我够理智了!”司卿看着平静地说,“你觉得那些不重要,觉得他毁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不重要?”
叶无莺沉默了一会儿,“我觉得,爱情确实没有生命来得重要。其实重生之后,我并不恨赵弘毓,虽然他曾看不起我,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确实缺点太多,根本与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殷都格格不入。尽管厌恶他,也与他是敌非友,但是我确实不恨他。”比起其他赵弘语、赵弘旻、赵弘冲以及赵弘霜他们,重生之后的叶无莺,对赵弘毓的心情是复杂的,但却绝对谈不上恨。
一时间,室内一阵沉闷的压抑。
叶无莺想,他和司卿果然还是有不同。从上辈子开始,司卿就一直身有痼疾,照理这种人应当更加珍惜生命才是,可是他并不是如此。或许是因为对自己的出身仍带着厌恶,他不怕死,这人性格偏执,却是真的从未看重过自己的生命。
可是叶无莺不一样,不管重来几次,他都不想死。
就在他以为司卿要拂袖而去的时候,司卿反而上前一步,朝他的唇上咬来!
这是一个激烈的吻,让叶无莺恍惚想起上辈子那些他们几乎可以说反目成仇的岁月。
司卿有些恨恨的,吻过他之后转身就走。
他与其说是气叶无莺,不如说是气自己。感情这种事,总是很难找到真正的公平,爱得多与少,根本不受个人控制,在他与叶无莺的这场感情之中,重来一次他的感情变得愈加浓烈,叶无莺却恰恰相反,他用尽办法方能有现在的局面。
虽这多半是自己的错。
司卿知道自己的脾气不好,性格更是谈不上温柔,他骨子里的执着偏激很难改变,若非如此,单单只凭赵弘毓那些轻描淡写的小动作,哪里能轻而易举就离间了他们。
那会儿叶无莺不信任他,他实则比叶无莺更难付出信任。
他恨赵弘毓,一直恨他,因为这样,他就能对自己说,我错得没那么多,都是赵弘毓的错。
谢玉来的时候,恰好与司卿擦肩而过,看到他的脸色,她略微有些诧异,因为从未见过司卿对叶无莺发脾气。
“他没事吧?”
叶无莺摇摇头,“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谢玉将手中的字条递给叶无莺,“我从赵博瑞那里打听来的消息。”
“赵弘霜还真是贪心不足。”一看字条,叶无莺冷笑一声,“作为赵申屠的长女,其实她原本的牌还不错的,只是太蠢。”
赵申屠这人性情凉薄冷酷无情,但对于第一个孩子,原还是有些温情的,时至今日,赵弘霜将那点儿温情折腾得半丝不剩,也是一种本事。在诸位皇子皇女中,她只最贪婪最爱装模作样的一个,也难得徐惠商居然吃这一套。
她继承了赵申屠十分的凉薄,却没有他的手段和头脑,真是可笑。
作为皇子皇女,其实他们绝大部分智商还是在线的,只是像赵弘霜和赵弘申这种,就是有些小聪明的普通人,能平安活到成年,本身就说明他们还是有些本事的,否则早就死在宫墙内了。赵弘旻的段位要稍高一些,他手段残忍,却托庇于家族和母亲,扫尾工作做得极好,在外的形象不错。再之后就是赵弘冲和赵弘语,他们是真正的聪明人,然而,他们加起来都比不上赵弘毓。
“不用管她了,大概也就是这几天,她也就要玩完。”叶无莺说着,“赵弘毓那边怎么样?”
“青素已将将他送到艾尔沃德了,先将基础打起来。”其实谢玉也有疑惑,“为什么你要将他送到那里去?他一个……虽然不傻但也看不出多少能力的皇子,你为什么这么看重?”
叶无莺只能含蓄地回答,“以后你就知道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年末。
又是一年巫祭,身为天巫,今年的巫祭由司卿来主持,这也是他第一次主持巫祭。
哪怕吵了架,司卿仍然是雷打不动邀请叶无莺作为客人。
到这会儿,已经再没有人觉得叶无莺不配了。
“这里请。”容貌秀丽的婢女恭敬地引着他前往上座。
几乎所有能成为巫的客人的,都是老头子,叶无莺还记得第一次自己走到这里来的时候,他们眼里的那种轻蔑不屑,哪怕知道他是赵申屠的儿子,对于这些世家大佬来说,那又算得上什么,不过是私生子罢了。而如今,他们却一个个带着亲切温和的微笑,看着叶无莺的目光十分亲善。
心中带着嘲讽的笑,叶无莺的表情平静,一步步走上了视野最好也最尊贵的位置。赵申屠就坐在他的左边,毕竟司卿这会儿是天巫了,与当年的大巫也不一样,才能给叶无莺这样的尊荣。
赵申屠坐姿慵懒,半撑着脑袋,看到叶无莺来了,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来了?”
“嗯。”
这一年,司卿是主祭。
等到巫乐响起,那带着某种奇诡感觉的缥缈乐声远远传来,一人身着红衣迤逦而来,他戴着凶如恶鬼的面具,与身上纹绣大朵血色鲜花的艳丽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头黑发披散在肩头,藏在面具后的容貌瞧不见,但那双漂亮的眼睛却透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清冷深邃。
他的手上持着一根花杖,穿着厚底的木屐,一路走来的时候,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叶无莺不是第一次参加巫祭,他知道等会儿要发生什么,简而言之,就是……跳大神。
没错,就好比民间传说中那些招摇撞骗的巫术一样,跳个大神权当祭祀了。只是大殷的巫跳起大神来格外好看而已,哪怕是往年那些老头子老太太来跳,都能跳得十分好看,带着一股子神秘莫测的味道。
司卿是最年轻的天巫,今年过年恰好又在京城没到处乱跑,那些老头子老太太顺理成章地让他来跳。
叶无莺还真是两辈子第一次看到叶无莺跳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