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观的观主是个年约五十的道士,他一头白发,面容清瘦,站得笔直,两袖迎风飘扬,有那么一点世外高人的意思。
“无为道长。”
杜氏妇夫先拜过那白发道士,才说明来意。
无为道长早就积攒了一肚子怒气,不过因杜家是青云观最大的主顾,这才强忍下来。他冷哼道:“杜老爷,你闲着没事叫人闯我青云观,要不是看在你平日心意虔诚的份上,早就让人将你们打出去了。你们快把这女人带走,省得她在这里妖言惑众,胡说八道!”
杜氏妇夫看向桃楚,后者也看向他们。
原来无为道长年纪大了,夜里时常得起来,他正在房中解决个人问题,忽然一道黑影从墙头飞速窜过去,吓得他差点看见祖师爷。
无为道长还迷迷糊糊得,因此一时没放在心上,可等解手完躺回床上时,他越想越不对劲,道观是不是进贼了?
就是进贼了!
无为道长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头晕目眩。
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偷道观的东西?!青云观本就不富裕,再被盗贼光顾,那还得了?因此他提上裤子就往外追,可那盗贼早不见了踪影。
无为道长在观里寻来找去,终于找到了盗贼。
那贼走出后院,想来是已经得手了,眼看就要走进后山逃跑,无为道长一咬牙,想着人多力量大,正要叫人捉贼,却看见那贼突然蹲在一棵松树下,不知在扒拉什么。
无为道长蹑手蹑脚提了根木棍走过去,他要狠狠教训这个盗贼,让他知道本教教义之一是行窃可耻。
可还没来得及挥下棍子,那贼一转头,无为道长差点被吓个半死,回过神后怒气冲冲,如今的盗贼见人不跑也就算了,怎么还敢待在别人的道观,明目张胆地偷东西!
无为道长看见的盗贼正是桃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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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楚没想到,闲聊的功夫,这猴子就死了,还死在了道观的后面。
一只猴子出现在道观,本来没有什么,青云观的背后就是山,山中有猴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如果是死在道观附近,那就不太对劲了,尤其死因是被拧断脖子。
猴子被打伤后逃进道观,说明道观能保护他,不然为何他不直接逃进后山,偏偏留在道观?
无为道长以为是道观进贼,没想到桃楚反而说他窝藏罪犯,气得半死,急忙召集道徒道孙要抓住桃楚送到县衙。
可桃楚像是一道影子,他们分明看见她就站在那里,却怎么也抓不住,直到她随手从铜鼎中捏了一把香灰,朝空中一洒,一只金色的鸟儿离开道观,往夜空飞去。
他们这才想起来害怕,一个独身女人突然出现在道观,难道是妖怪?
他们在青云观打坐修行,听道讲道悟道,可谁也没见过成功飞升之人,但都或多或少的听过、见过妖怪,尤其是深山老林之中,是妖怪居住的绝佳之所。
无为道长手持一柄拂尘,甩向桃楚,色厉内荏:“大胆妖怪!竟敢在青云观胡作非为,贫道不忍杀生,又念你无知,免你一死,你等还不速速退去!”
苏辞挑起眉,这道长看起来没有本事,倒挺会说,恐怕是他打不过桃楚才这么说。
杜夫人急道:“无为道长,这是我们请来的桃大师,不是什么妖怪,那骚扰我家女儿的不是妖怪,而是猴子。”
无为道长冷笑道:“妇人之言!你的意思是我青云观窝藏妖怪,要害你女儿?上次你们家来青云观,害得我道友受伤,我还没跟你们算账呢!”
“都吵吵什么呢!”
众人自动让开一条路,走在中间的是流水镇的衙役,原本他们在街上巡逻,累了就找个地方休息,结果听说杜家正赶往青云观闹事,又联想到最近的事,他们赶紧过来瞧瞧,生怕吵架变成斗殴,斗殴出现死人,那可就麻烦了。
无为道长一看见穿蓝衣的衙役,立马来了精神。青云观是穷,可来的人有很多不穷的,比方说常来观里的香客就有本县县令,因此无为道长的腰板比刚才还直上许多。
“两位官爷,你们来评评理!”无为道长先痛斥桃楚夜闯道观,又嫌杜夫人不应该跟着瞎胡闹。
两位衙役也很为难,一边是顶头上司颇为看重的道长,一边是镇上的大户,谁也不好得罪。
“两位在这里听他们说也不是办法,为何不先去看看那猴子?既然是死在道观,想来凶手还在这里。”许春武突然出声。
那两衙役一看见许春武,首先注意到的是她腰间玉佩,那是一枚凤头玉佩。在无悲,只要有钱,人人皆可穿金戴银,但能佩戴风头玉佩的,是少之又少。两个衙役知道她是朝廷重臣,当下膝盖一软就想下跪,听到许春武的话,他们哪敢拒绝?当下就要去道观后面检查猴子。
苏辞早钻到桃楚身边,她奇怪桃楚怎么一声不吭地站着,还是面朝正殿,难道那里有古怪?她低声道:“桃楚,你怎么不说话?”
“知道了。”
桃楚突然出声,却把苏辞吓了一跳,桃楚的话明显不是对着她说,而是对着虚空说的。
苏辞不由自主抓住桃楚:“你在和谁说话?”
桃楚瞥一眼抓住自己的手,道:“轻点,手臂都要被你褥下来了。”
苏辞松了口气:“问你呢。”
和桃楚说话的是一群依附在神像里的非人,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在正殿说得兴高采烈,可没有人听到他们的声音,只会觉得在这场吵闹之中,神像越发显得肃穆。
“嘻嘻,就是他,就是他。”
“我听到他的心愿了,真可怕,快赶走他。”
“嘻嘻,嘻嘻。”
桃楚背着手,看向无为道长。
“观主,请问之前在观里受伤的道士是谁?”
无为道长警惕地道:“你这妖邪怎么还留在这里?”
许春武道:“桃姑娘,你可有头绪了?”方才她一直注意桃楚,明明她是事件的中心,却一言不发,她的视线落在那些神像上,似是在听他们说话。可神像就是死物,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