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望着窗外:“留着呗。”
“留着作甚,玩两天?”
二哥吐了个眼圈,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清淡道:“保卫武汉呗。”
黎嘉骏一怔,心头忽然被一只手揪了一下。
“保了武汉还有长沙,长沙后还有江西,守过了江西还有福建,广东,广西,贵州,云南……我泱泱中华啊……”二哥继续笑,眼神却是闪烁的,“你以为,你看上的是什么?”
随着他的述说,黎嘉骏的脑海中仿佛有一双在天空中的眼睛俯瞰着大地快速飞过,她看到了大海拍打着盐田,渔民把渔网撒向大河,丘陵间茶田鳞次栉比,戴着繁复银饰的壮族姑娘提着水壶从山泉边唱着歌走过,还有庐山的瀑布飞流直下,凤凰古城里晨光照着古碉楼,三清山上古旧的道馆在云雾间若隐若现,暮光中有人擦着汗抬起头,他的脚下是无边无际如油画一般的梯田,一圈圈一层层环绕开去,像一首被调大了音量的歌……
二哥又重复了一遍他最后一句话:“你以为,你看上他什么了?”
黎嘉骏默然不语,烟早已燃尽,她低着头看着烟灰被门间吹进的风吹散。
“你看上的,不过就是个英雄罢了。”二哥碾了烟,“这样的人,现在满地都是……在当下的,不过一人尔。”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到底还是摇摇头,摸摸她的头:“骏儿,哥总归在你身后的。”
所以,不要怕。
黎嘉骏眼眶一热:“哥……”
“你说我要是把你弄成兔子眼回去,那小子敢不敢找我拼命?”二哥突然贼笑。
“不说敢不敢,我肯定不能让啊!”
“果然还是亲妹。”二哥夸奖,想了想,摇头,“不,还是找我拼一下好,这样的男人,放心。”
“那要是嫂子欺负我,你站哪边啊?”黎嘉骏顺便蹬鼻子上脸。
“你大嫂会欺负你?”二哥嗤之以鼻。
“二嫂!未来二嫂!”
“妹子,你恨我么?”二哥叹气,“娶个比你还厉害的女人?二哥是多想不开?”
“……”听着不像好话但是却无法反驳啊。
两人其乐融融的回到车厢,心情平静了自然没车厢的说法了,此时已经天黑,车厢内灯光昏暗,也没了写东西的条件,虽然说心里已经有数,但她却还是面对秦梓徽的傲娇状态,干脆看也不看他,趴桌上就睡了过去。
快到汉口的时候,火车忽然停下来,停了很久。
问了乘务员才知道,原来日军对于汉口也是一天找三顿的炸,刚才正是“午饭时间”,火车干脆等一会儿。
众人听完后只能沉默,不巧火车上吃的也没了,就有副官和警卫下车去旁边的村庄寻摸,没一会儿空着手上来,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再次沉默。
等到艰难跋涉到汉口,已经傍晚,最后一班西进的船已经起航了。
二哥还没下车就被要负责安排物资运输,黎嘉骏自然是跟着二哥走的,眼看今天没法上船,两人只能约了在站台会面,然后二哥给她安排住的地方。
汉口站是个大站,此时天气已经转暖,越往南越是春意盎然,站台外的树密密丛丛的长着,在灯光下生机勃勃,人来人往货来货去,直至月上中天,还没个消停,火车很快又一次装满,轰鸣着离开了,原本黎嘉骏身边都是同车的人,伤员一车车的送,货物一车车的运,军官士兵一车车的走,很快身边的人越来越少,黎嘉骏哀叹着,二哥果然是找了个苦差,兵马未出粮草先行,他到底身负多大职责,列车员都换走了,他还没出现。
身上忽然一重,竟然是一张披肩,黎嘉骏惊讶的抬头,发现旁边一直靠着灯柱站着的竟然是秦梓徽!
……他下午去换药就没再回来,她以为他早走了,没想到还在。
她一直觉得旁边有人,没想到就是他。
“你不是去医院了?”她收了收披肩,还真有点冷的说。
“伤员太多,我等等。”他言简意赅。
“哦。”黎嘉骏看了看披肩,褐色的,有米色的花纹,像是女式的,“披肩哪儿来的?”
阴影中的秦梓徽似乎僵了一下,快速的朝后头抬了抬下巴,“值班室,我看他们不用,就借了来。”
黎嘉骏望过去,值班室那儿晕黄的灯光柔和的泄出来,一颗头忽然缩回去,就剩一根小辫儿晃了一下。
噗!
她笑问:“值班员是个小姑娘?”
“……嗯。”
“风韵犹存啊!”刚夸完,她就觉得用词哪里不对了,可人家已经清楚听到了,当场就不好了,冰刀子刷刷刷射过来!
黎嘉骏哆嗦了一下,可她口花花惯了,又惯常爱从娘炮角度挤兑男生,可别的男的大多无所谓,偏偏这尊听不得啊,此时搜肠刮肚,不是风华正茂,就是貌美如花,反正想不出夸雄性的词,只能哀叹一声捂住脸,再偷偷张开指缝,秦梓徽一张冷脸赫然就在面前!
她讪讪的放下手,与之对视,秦梓徽眯眼看了她一会儿,沉声道:“黎嘉骏。”
“那啥,我不是那……”
“你当真觉得我还很好看?”
“……哈?”
“是也不是?”阳光正太的表情,期待的语气。
黎嘉骏出窍状态:“……是,是!”
他忽然笑起来,气场忽变,媚眼如丝,声线诱人:“那劳烦黎三爷一直认定奴家最好看吧。”
……什么,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