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任重完全点破后,郑甜才开始去认真的分析外部信息。
听完郑甜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述,任重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却依然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任重打从一开始就决意要与林望为敌的念头虽来自21世纪博士的直觉,但他还真没找错人。
事实证明,在吃人怪兽横生的类末世里,对人类威胁最大伤害最深负面影响最持久的往往不是吃人的怪兽,而是人。
林望此人的崛起史,也可以说是星火镇底层荒人的血泪史,充满了背叛、出卖、掠夺。
他一人的崛起之路上,至少埋葬了数百名拾荒者的枯骨。
只是林望下手隐蔽,没留下什么把柄,且每次都能踩着星火镇规则的底线,找到合理的下手理由,也从不招惹不该招惹的人,以至于双手沾满血腥的他虽然在镇里颇有凶名,但却又有另一部分人始终觉得他这人还行。
危害最大的,正是这种人。
比起另外两只职业队,林望对底层拾荒者的盘剥最无底线,吃相最难看。
如今星火镇里职业者凋敝至此,废矿坑的落寞是主因,杨炳忠的贪婪是直接原因,林望的浸血晋升之路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欧又宁叹口气,说道:“任哥,当时我爸在外面死得不明不白,这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我也只当他是遭了墟兽的毒手。但其实我爸那支队伍行事一向稳健,从来不去招惹二级墟兽,比我们还稳健。我心里有疑点,但也没想太多。现在我基本可以确定,我爸和他的几个队友应该是成了林望的垫脚石。”
郑甜也是揉了下眼睛,“其实我弟弟的天赋比我更好,和于烬都有得一拼。在我成为一级枪械师之前,我弟弟虽然也没参加职称评估,但已经可以靠着把小手枪单人狩猎一级墟兽了。现在我怀疑我弟弟的死恐怕也和贝立辉有关。前些天有人告诉我,我弟死在铁虫林的那天,贝立辉在那边出没过。”
文磊与白峰倒是没什么故事。
但真正的重头戏也在陈菡语这边。
她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旧事。
“当初林望还是个小孩子时,是我父亲看好他的天分,将他和贝立辉从荒人部落带回小镇的,包括司马婉也曾经是我母亲的学生。司马婉虽然刚晋升四级拆解师不久,但其实小时候她曾和我一同学习。”
“我爸妈死后,司马婉在外面晃悠了很久,去年还在三级时就补位进了林望的队伍。我本来以为我父母只是死在杨炳忠的贪婪之下。现在看来,林望几个一定在里面扮演了重要角色。毕竟我父母非常小心。他们曾告诉我,财不露白是荒人的第一生存法则。”
任重沉默很久,脑子里过了一遍上条时间线最终一战时发生的事情,才看着陈菡语缓缓说道:“你记得前些天早上我带着你和于烬回镇子上时,于烬问我要等多久才能暴露他的成长吗。”
陈菡语点点头,“记得。”
“我当时告诉于烬,是三十五天。距离现在还有十六天。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我当然不会随便编个日子。”任重微微一顿,“十六天后就是林望的死期。林望一直在背叛其他人,这次我也让他尝尝被背叛的滋味。”
任重终于选择了全面摊牌。
他并不怕自己也被出卖。
虽然不想承认,他的本意也并未如此,但某种意义上,这的确也是一次无形的终极测试。
众人瞪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郑甜哆嗦着嘴说道:“任哥,虽然我们是巴不得他赶紧死,但这太勉强了。任哥你的天赋非常惊人,现在你已经在林望身边稳住阵脚,只要你能争取到时间……”
任重摇了摇头,正打算小装一下,吹嘘自己的天赋。
倒是旁边的欧又宁难得机灵了一次,“郑甜你这就小瞧任哥了吧。任哥敢这么决定,那肯定是有他的道理呀!”
任重满意地眯缝起眼来,这货又变得顺眼了。
某些时候这种没头脑的小弟还蛮靠谱的。
文磊也补充说明,“可能任先生的天赋……比我们看到的还强?”
“行了,我的时间规划已经告诉了你们。但在杀林望这事上,你们能不能帮得上忙,我会不会让你们参与,那还得两说。得看你们接下来半个月的进展,我们先来谈谈前面半个月你们练得怎么样。”
任重难得悠闲,便拉着众人好好聊了聊,看看他们在这些天的放养生涯里究竟怎么过的,然后再总结经验教训。
如今任重见识越来越广,经历越来越丰富,早不复昔日吴下阿蒙,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郑甜在决策上的某些失误,对其余人等在战斗时的小细节也能多多少少提出些靠谱的个人看法。
众人如饥似渴的吸收着任重慷慨分享出来的职业者知识。
短期内任先生还没有归队的打算,接下来众人依然得靠自己,但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他的急迫感。
在任重的身上,众人能“看见”一场无形的风暴一直在酝酿,从未平息。
这一番交流,便是两小时过去,时间走到下午三点过。
任重寻思等会还得去一趟孙苗那,便准备告辞。
但在临走前,他将陈菡语单独叫出,开门见山问道:“我有个疑惑。”
“任先生你说。”
“虽然这话有些无情,但其他人与林望的仇恨比起你的事来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你父母当年既然会被杨炳忠觊觎,那在镇里也不是小人物吧?”
陈菡语点了点头,“十年前小镇里最强的职业队,就是我爸妈的队伍。”
“那既然如此,你又怎么在杨炳忠和林望的眼皮底下活到今天的呢?”
“我以前不叫这个名字。我父亲姓韩,母亲姓俞。我改了名字。”
“还有……”
“我从小就不以真面目示人,除了我父母,没有人知道我真正的容貌。自小时候开始,我最经常用来练习拆解术的道具不是别的,其实是我的脸。每隔一段时间,我会用拆解师手套释放持续微电流刺激我的面部肌肉收缩。我现在的容貌有很大部分是我自己塑造的。”
任重眉头微皱。
他能想象得出来这些年陈菡语活得有多么谨小慎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