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传来群鸟的悲鸣声,无数的鸟儿盘旋着落在广场上,有鸟儿往火场里飞,很快被炙烧成火,落在地上。
围观的人骇然,忙要去拦,却完全拦不住。
消防车来了,都让开。
救护车来了,快让开!
火被扑灭了,拉了警戒线,但各种各样的鸟儿飞进了店铺里,或是落在了架子旁的水渍旁,或是停在了屋檐上,发出了一连串的叫声。
又有很多的动物从远处奔来,猫猫狗狗,蹲在屋子前,朱鹮,仙鹤,鹈鹕,画眉,信天翁,天堂鸟,麻雀,山雀,鹦鹉,有些安安静静地,轻轻煽动翅膀,有些低声呜鸣,一直不肯离去。
好多鸟
这么多鸟类,怎么都飞来了这里。
还来了两只猴子,天啊。
邵华荣正在和亲友们掰扯,几乎是用吼的,忽然被外头的悲鸣声震住了,先挂了电话,杵着拐杖出去看,怎么了,好像是动物园那边。
当初从三区雨林解救出来的动物很大一部□□体都需要调养,分送到九洲各地的森林公园,情况严重的则分派各地的研保院,治疗好后再放归野外,京蓟生物园条件好,占地面积广,送来的动物就多了很多。
吴文东也很奇怪,很多鸟都飞出去了,大象、犀牛、老虎、豹子,都很伤心的样子,我看见那个卡卡和皮皮,停止了表演,往北边不断伸脑袋。
更奇怪的是,好像是哭了,也可能是下着大雪,雪化了,他看错了。
邵华荣心里不安,杵了杵拐杖,淡千山去世,鹿鹿肯定很难过,我打电话问过生科院了,它一直睡着,我们等下去看看它吧。
他说着,又看了看手机,看了就血压升高,大家嘴巴怎么这样毒,小家伙睡着了也好,看见了难免伤心。
吴文东点点头,不免有些担心,如果是真的,组织上会选择销毁鹿鹿么?
邵华荣笑了笑,不会,不是九洲的风格,当真是机器人觉醒又怎么样呢,只要心向着九洲,就是九洲人,我们国家不以民族肤色区分同胞,他们只是太惊讶了,相信有一天,他们会像接受小老虎庚寅寅一样,接受鹿鹿的,它是小英雄呀,你看这一久救了多少人,多少生灵的性命,它心是好的,人就是好的。
吴文东略放心了些,那先让同事们手上不要紧的工作听一听,和网友们说一说鹿鹿的事吧,说的人多了,总也能听进去的。
邵华荣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去看望鹿鹿。
小机器人很困,知道它像水火爸爸一样,要离开了,想去水火爸爸旁边,努力飘到医院,找到水火爸爸的病床边,看见躺着的水火爸爸,飞过去,轻轻落在水火爸爸身边,窝在水火爸爸旁边趴下来,脑袋拱了拱水火爸爸。
好想要水火爸爸摸摸小机器人的脑袋,抱抱小机器人,举高高小机器人。
小机器人在水火爸爸身边,和水火爸爸在一起。
小机器人方脑袋搁在前肢上,蓝眼睛望着水火爸爸,直到眼睛闭上,失去最后一丝意识。
白色光点从病床上散开来,飘出了屋顶,飞到了云彩上的高空,和洁白的雪花混在一起,迎着太阳的光晕,折射出彩虹的模样。
第61章 嗷呜嗷呜嗷
冰雕机器人跑进火场的视频在网上疯传,过十字路口的时候,秦放在广场电子屏上看见,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开车到德和广场,找不到淡教授邮件中说的冰雕,再询问附近的店铺,一下就明白了。
着火的家纺店外面还拉着警戒线,负责这次救灾的人是宋卓,已经听伤员和周围的居民说清楚了情况,有了些不好的猜测,巴鹿鹿小同志真的没事么?烧伤最严重的那个说,是鹿鹿救了它,鹿鹿怎么会在这里。
淡教授去世,宋卓联系淡教授的管家兼家庭医生,那边不知出了什么事,含含糊糊说不清楚,反而好几次问起是不是真的是鹿鹿,听声音不像是关心鹿鹿的,反而很恐惧的样子。
家纺店里原先摆放了很多床上用品,都是易燃物,烧的已经差不多了,留下漆黑的痕迹和难闻的气味,宋卓和秦放一起进去,绕到里间,那个伤员说当时他被倒下的架子压住了,冰雕跑进来,给他披上湿棉被灭火,撑着架子让他腿挪出去,自己融化了,架子烧起来,连水渍都烤干了,刑侦的同志过来,在地面提取到了一点稀有材料,数量非常少的薄片,已经烧干了。
秦放猜到某些可能,脸色惨白,辗转联系上淡教授的直属上司张凯旋,鹿鹿可能出事了。
吱
外头的飞鸟越聚越多,它们很安静地悼念,动物们带来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果实,堆在家纺店外的广场上,江面上的豚类频频跃出水面,发出了尖锐的悲鸣和呼啸,象群和犀牛不再打架,沿着街道往德和广场走,带着他们最喜欢吃的食物,海獭捧着最喜欢的冰淇淋,帝企鹅摆动翅膀,唱着生日歌,想要唤醒已经远去的好朋友。
一周后官方公布了小机器人被肢解罹难的照片和消息,幼儿园和小学里只听得到孩子呜哇呜哇的哭闹声,到了没办法正常上课的地步。
小孩们依然紧紧抱着小机器人的玩偶,牵着看护小机器人的手,不曾丢弃,哭得伤心,鹿鹿是好朋友,鹿鹿不是妖怪,鹿鹿是超人。
鹿鹿是好妖怪,不要鹿鹿死,把鹿鹿还给我们。
他们去德和广场,看小机器人最后消失的地方,带着他们最喜欢的玩具,最喜欢的零食,和动物们站在一起,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舆情一天一个样,机管局、国安、外交部、生科院、研保院都发了小机器人罹难的官文,带小机器人被肢解的图片。
以及小机器人被诱骗肢解的来龙去脉,秦浩、丁星韦、林恩科几人的判决书。
舆情一天一个样,不到一个月,那家被火烧过的家纺店,已经被众筹改建成了纪念堂,里面放着和小机器人一模一样的机器人模型,还有照片,画册。
小机器人的躯壳和淡千山葬在一起,秦放将鲜花放在墓碑前,看后头排成长龙的悼念队伍,心中怅然,无论如何缅怀,淡教授都是死在自己人手里了,无论如何伤感,鹿鹿都回不来了。
淡教授的意识体曾经离开过生命体,为了找到抢救淡教授的办法,病房里的摄像头上安装了ag镜片,捕捉到了小机器人意识体飞进病房的画面,它望着病床上的淡千山,泪眼汪汪,消散前问,会有一个地方,真正喜欢鹿鹿吗?
而后握住淡教授的手,一点点散开,直至彻底消亡。
身后是饮泣声。
秦放将小蛋壳搁在墓碑旁的存储箱里,除了小蛋壳,还有它惯常装在书包里的字条和照片,朝墓碑上眼睛弯成圆眼睛,可爱的小机器人重重摆手,抱起墓碑前的小狗狗,离开了。
清澈的溪水蜿蜒而下,发出潺潺的轻响,清晨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枝叶,在草地上落下斑驳的光晕,昨夜小雨在芭蕉叶上留下晶莹的露珠,小青蛙轻呱了一声,伸直后腿,往前一跃,那芭蕉叶晃动,露珠滴落,叮咚一声,砸在地面的石块上,石块下的蚂蚁探出头往外看了看,又缩了回去,森林里重新恢复了宁静。
啊呀
大树舒展着枝叶,伸着懒腰同太阳公公打招呼,却啊呀一声,整个半边枝叶扑簌簌落下来,随着piu地一声,有什么东西重重砸落在地上,压在石块上又弹跳开,往前咕噜噜滚了好几圈,压扁了两丛麦冬青,两丛瓜叶菊,一丛虞美人才停下来。
谁,谁!谁压到我了。
谁,谁走路这么重,实在该减肥了,快把我扶起来!
蚂蚁立着两只前脚,夸张地往前看,又往后撤,谁把我兄弟压死了,啊,我的好兄弟,这回你又没娶上媳妇就死了,啊,我的好兄弟
大树是颗雪松,两百岁了,一米多粗,折损些枝叶并不打紧,缓缓低头看地上雪白的东西,它浑身雪白,有方方的脑袋,胖乎乎的身体,短短的手,腿。
它睡着了吗,它为什么会从天上掉下来?
它跟前几天来过的豪猪一样,会打呼,肯定是睡着了,有可能是飞累了,就掉下来了。
它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啊,为什么是透明的。
我听爷爷说,心愿是透明的。风吹过,雪松上发黄的树叶扑簌簌落下来,是照片,照片上是个英俊的人类,背着的是一个小书包,它原来应该是和人类一起生活的。
芭蕉叶随风轻轻晃了晃枝叶,它应该是迷路了,我想跟它说话,等下它醒来,请让我第一个和它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