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王当时被解除了官职,除了身上一个爵位几乎什么都没有。乱军兵临城下,太后幼帝惊恐不安日日哭泣,倒是这位长辈带着下面的子孙奋起反抗。
“陛下为何会问这个?”长乐王思索了下,还是觉得这种境地实在是不可能。
只能说是少年天子的异想天开。
元茂盯着面前的羊皮图,长叹一声,“阿叔,朕很担心。”
他所见的固然是那个畜生给搞出来的好事,但又何尝不是他自己惹出来的祸。他没有料到次子行事竟然到了那种地步,他知道次子没有太大的才能,统一南北是不行了,指望他做个守成之君,应该是可以的。
谁知道,就捅出了天大的祸。
他的儿子全都是这样的货色。
那些儿子他不要了,但回头来看起兵的人,他记得的,如今年纪都尚小,或者还没出世。但家族却都在朝廷任职。
作为天子他不能随意的对臣子们喊打喊杀,尤其那些人绝大多数是盘踞当地的大族,就算是朝廷也需要和他们合作,这世上多得是朝廷伸手不到的地方。
若是随意杀人,到时候天下失心。除了这里的反贼,就又要冒出新的了。
他疑心很重,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哪怕还没发生。疑心也会和野火后的草,春风一吹就生了出来,杀意蓬勃。
元茂把这股杀意压制着,不让冒头。
但是他也不知道哪日自己就控制不住了。
这一世可以人不一样,但是他却还是一样的。现在他还压制的住,但以后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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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你做什么!”
前生的时候,元茂在朝臣前一直以个明君的面目出现。
或许是他自己想让人这么觉得,至少他自己在人前是这样,英明神武。
但他究竟是不是,只有他自己清楚。先帝们每一任包括太后在内,全都不是仁君,他们征战四方,杀伐果决,杀戮已经渗透入了骨子里。他记得被太后逼入绝境的时候,在一片荒凉和饥饿里,随着求生意识一道来的就是无尽的杀戮欲望。
他想要杀了将自己推入绝境的人,想要杀了那些朝堂上依附于太后的朝臣。
杀,杀得鲜血漂橹。
哪怕以后他脱离了那个困境,亲政之后那个念头蛰伏在心底,伺机而出。
他自己将那些杀戮的念头全数死死压制,在人前一副圣君的模样。只有他死前那段时日,因为病痛还有背叛,让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动则杀人。到了临死一刻,还是又恢复了神智。
可他见识过三十年后的王朝覆灭的惨状,原本被他压制的杀戮念头又重新爬上了心头,一次比一次更重的冲击他的神智。
杀戮是最简单的手段,哪怕有再多的野心,只要满门杀了。也没有太多事了。
死人又能做什么呢?
“陛下。”长乐王发现元茂身上溢出的杀意。
他年少的时候就被先帝带上了沙场,亲身经历过杀戮,对于杀气他再清楚不过。
凝视地图的元茂听到长乐王的声音,抬头起来,乌黑的眼睛里深不见底。
“阿叔,没事。”
元茂清俊好看的面容上露出一笑,那笑容虚浮子面上,看在眼里莫名的身上发了一层细密的疙瘩。
“陛下……现如今,不是动手的时候。”长乐王略略思索,觉得天子可能是想要对太后动手。
“长信宫临朝称制十年有余,朝中臣子除却宗室之外,绝大多数都是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尚书省中书省等,都有不少人听从太后的旨意。”
他知道之前天子和太后之间的冲突,太后差点下手把天子给弄死,这个仇的确很大,记恨在心是理所应当的。
“眼下时机未到。长信宫这么多年,威望不薄,贸然动手,只怕朝政动荡,朝野人心惶惶。动手容易,可是动手之后要如何收场才是最重要的。”
“阿叔多虑了。”元茂笑道,“长信宫抚养朕长大,即使不是朕的生母,也有教养之恩。朕是不会忘记的。”
他的眼神在地图上并州等靠近边关的地方多停留了会,呼出一道气。
“阿叔说得对,动手容易,可是如何收场才是最难的。”
三十年后动手的大族,几乎全都是在魏国开国之初就依附过来的,他们对朝廷送财送物,对外征战的时候,也会出人出力。朝廷对他们也是拉拢居多,他也是这样。朝廷管不到天下每一个地方,这些盘踞在当地的大族豪强们,只要老实和朝廷分享人口税赋,那么朝廷也不会对豪强如何,这么多年下来,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局面。
他要动手,也要一切都谋划完毕。否则除非他将那些大族全数斩杀殆尽,要不然那些大族就会和他看过的那样,联结起来一同造反和朝廷作对。
但想起巨大的杀戮,元茂心下隐约升腾起战栗的快意。
长乐王见元茂盯着羊皮地图不放,“陛下想要彻底铲除豪强的话,那得一步步来。”
元茂有些惊讶,但也很满意。揣测上意,也要有那份本事才能猜的对。他已经见过不少自以为聪明,结果净干蠢事的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