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的确将清高看得很重,但早在她进宫时,颜面就不如何重要了。
长姐久久不曾有孕,哪怕长姐身为皇后又如何?林美人知晓她进宫是为何,替长姐诞下一个有林家血脉的皇嗣。
这件事上,林美人知晓长姐委屈,可谁不委屈?
但是在家族荣耀前,个人荣辱都要退步,只要她诞下皇嗣,记在长姐名下,那便是嫡子,只有如此,待经年后,才有她的出路。
林美人死死咬唇,她豁出去也要让皇上留下印象,但也要有这个机会!
长姐震惊于她的提议,但最终还是沉默地应了,可林美人不知哪里出了差错,适才长姐居然派人告诉她,今日一事作罢。
她闷得抬头饮了杯酒水,心中不知作何情绪,有憋屈,但也有似松了口气。
年宴中规中矩地过去,许是有了和周嫔一起的猜测在前,见林美人根本不曾有动静后,顾晗心中竟有一丝失望。
不过今日年宴倒有些奇怪,从头到尾居然都是伶人歌舞,叫顾晗看得脑子嗡嗡的。
除夕和初一,皇上要歇在坤宁宫。
翌日,请安散后,林美人一直未动,皇后看了她一眼,颇觉有些头疼,她心烦地移开视线,等人都散后,林美人才顶着一脸疲倦和她进了内殿。
皇后让人给她上了茶水,有些烦乱:
“不过失了一次机会,你这般沉不住气?”
林美人扭过头去,抹了把眼泪,她昨日翻来翻去地睡不着,她不过刚及笄,甚爱颜面,当众作演,也是犹豫了好久,才咬牙下定的觉心,可长姐一句解释都没有,只告诉她计划作罢。
她咬声哽咽:“可我不懂,好生生地为什么忽然变卦?!”
皇后看她泛红的眼眶,不由得有些恍惚,她刚进王府时,林美人才不过长到她腰间,在闺阁时,林美人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可如今,因她久不曾有孕,林美人也要埋进这深宫中。
皇后在宫中数年,怎么会不知,这后宫就如同一口深井,活生生地可以吃人。
皇后曾以为,她心中憋着股气,只是不平衡,但那日林美人和她提议上台演出时,那句“只要能替长姐诞下皇嗣,颜面有何重要?”让皇后至今记忆犹新。
记忆中的幼妹早已不复当年模样,林家同样如此,自她成了皇后,林家想要得越来越多。
贪,一字足可以让人万劫不复。
但世人很难清醒,皇后也不知自己作何想,只知晓那时哑声半晌,终究点头同意了林美人的提议。
皇后闭眼:“皇上亲自下旨,让歌舞先上台。”
林美人准备的表演是弹奏,年宴时排的歌舞甚多,而宴会时间长短皆看皇上心情,那时,皇后就知晓林美人根本来不及上台。
林美人怔然:“皇上为何忽然有那道旨意?”
皇后心烦意乱:
“他是皇上,想要做什么,哪有那么多理由?”
皇后垂眸,低声道:“不上台也好。”
让皇上注意到林美人的法子有很多,上台作演这种自损的法子本就不可取,那日是她被林美人的话惊到,才一时恍惚同意了。
林美人听出她的意思,鼻尖不由得泛酸,她说:
“可是我想帮长姐……”
是想帮她,还是想帮林家,皇后没有细究她的话,她抬手捏了捏眉心,道:
“你先回去吧,待今日皇上来时,本宫会让皇上去看你的。”
林美人哑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等林美人走后,暮秋才心疼地看向自家娘娘:“娘娘,你真的要——”
皇后打断她的话,轻扯了扯唇角,自嘲地说:
“她都将话说到了这种地步,本宫再不帮她,岂不就成无情无义之人?”
幼妹一心为她、为林家,甚至连自身颜面都不在意,她却吝惜对皇上提起幼妹,待传回林家,家中父母如何想她?
皇后从不敢轻视人心,她进王府数年,可幼妹却一直在父母膝下,老来得女,本就得父母偏爱,再有多年陪伴之情,皇后不愿去和幼妹比较在父母那里的情谊。
总归她是皇后,林家断然放弃不得她。
皇后垂了垂眸,护甲不知何时在案桌上落下一道痕迹。
************
从坤宁宫请安回来,顾晗就一直窝在殿内不出去,待午时,忽然玖思一脸兴奋地跑进来:
“主子!刘公公来了!”
顾晗好奇,从软榻上起身,迎出宫去,见刘安捧着圣旨进来,她视线落在那道明黄色的圣旨上,掩唇惊讶:
“公公这是?”
刘安一脸喜气,连番拱手祝贺:“烦请顾嫔主子接旨!”
顾晗眨了眨眼眸,领着长春轩上下跪地领旨。
刘安打开圣旨,站着高声:
“皇上有旨,顾嫔贤淑惠雅,敬谦得体,又救护皇嗣有功,今特赐封号——昭,钦此。”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