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闹剧还在继续,就听林贵嫔话音似温柔实则暗藏轻讽:
“袁才人刚被贬位,恐怕一时还未适应,所以才会像往日一样不知礼数对我大呼小叫,皇后娘娘掌管六宫,诸事繁忙,这等小事,就不请皇后娘娘费心了。”
“袁才人向来喜欢让人罚跪,你在这里跪上两个时辰,今日的不敬,我也就不同你计较了。”
顾晗抬头瞥了眼日色,如今辰时将过,快要午时,正是一日中太阳最烈的时候,袁才人进宫后就一直略得恩宠,怕是娇生惯养得厉害,两个时辰跪下来,她得活生生地脱层皮。
顾晗偷偷地看了皇上一眼,想知晓他会怎么做?
就在顾晗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时,忽然就见皇上也朝她看过来,似乎误解了她这记眼神的意思,他动了,抬步朝她走过来,顾晗一惊,忙忙服下身行礼:
“嫔妾见过皇上。”
容玲有样学样。
凉亭中的声音终是传了出去,那边的人皆是一惊,顾晗余光觑见林贵嫔慌乱地从仪仗上下来,袁才人眼眸一亮,似寻到救世主般,委屈的泪珠顿时扑棱棱地往下滚。
那些妃嫔在余光中快速地走过来。
但很快,顾晗就顾不上这些,因为皇上已经走到了她跟前,和第一次在御花园中遇见一般,他平静地伸手将她扶起来,话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去你那用膳。”
顾晗的讶然浮现在眉眼间,根本遮掩不住。
她心中忍不住腹诽,皇上也太过随心所欲了,要来请安的妃嫔还未走近,皇上却仿若根本没有看见她们一样。
容玲有些欣羡,她不着痕迹地推了下顾晗,顾晗立即回神,脸颊染了些许红,轻垂眸透了些羞赧,有些不知所措却还是尽量地温声细语道:
“嫔妾这就让人去传膳。”
推脱自不可能。
陆煜没有松开她,瞥了容玲一眼,淡淡道:“你也早些回去。”
都是他的妃嫔,偏心不可避免,但交代一句话,陆煜还不至于吝啬。
容玲没有想到皇上会记得自己,有些受宠若惊,忙忙应是。
等她再抬头,皇上已经牵着顾姐姐走远了,而林贵嫔那些人都要迈上凉亭,脸上情绪都晦涩不明,容玲浑身打了个颤,不想去猜她们的心思,行了个礼数,在她们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忙忙溜之大吉。
另一边,陆煜和顾晗回长春轩,都未乘仪仗,这一条小径不长不短,顾晗走了好几遍,早就熟记在心,但在现下,顾晗却觉得这条小径好像有些长。
只因,她本该落皇上半步同行,和皇上牵着她的手,她就不得不和皇上并肩而行,顾晗有些心惊胆战的,就只想赶紧回到长春轩。
似听见了她的心声,小径的尽头出现在眼前,遥遥就看见颐和宫的宫门。
女子隐晦地觑向二人牵在一起的手,然后紧张不安地频频看向小路尽头,那些心思在脸上根本遮掩不住,只要一眼就可猜到女子的想法,觉得好笑,这一路上,陆煜故意没有松开她,就想知道她会怎么做。
等过了小径,女子明显地松了口气,陆煜偏过头,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角。
殊不知,在她们身后,刘安盯着她们相牵的手,眼珠子都快从眼眶中掉出来了。
忽地,陆煜淡淡地问:“昨日没有睡好?”
女子该是擦了粉,想要遮掩眼底的青黑,但她肌肤太过白皙,所以,仍是露了些许痕迹,那张脸白净无瑕,勾着浅浅的笑时,一对梨涡若隐若现,如今一抹青色挂在眼角,就似美玉存瑕,让人心怜。
陆煜也不知该如何去形容,只论容貌,哪怕在后宫这种美人成群的地方,顾才人也是突出,但淑妃其实也是佼佼者,可二者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淑妃聪明,却也娇纵,小性子越发磨人,陆煜偶尔也会产生不耐。
但顾才人,哪怕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她弯眸抿着笑,都让人觉得舒心。
陆煜有些漠然地想,或者根本不是他对淑妃的小性子觉得不耐,只是时间太长,而觉得腻了而已,美人乍欢,就是顾才人,也不知这所谓的舒心能维持多久。
顾晗下意识地抬手抚了下眼角,她轻轻咬唇,似怕皇上误会,忙轻声解释:
“昨日从坤宁宫回去得晚了,长春轩中亮了一宿的灯,嫔妾才敢入睡,嫔妾胆怯,叫皇上见笑了。”
说这话时,她抬眸,细细观察皇上的神色,她绞着手帕,隐隐有些不安。
陆煜一顿,才反应过来她为何会如此,昨日是她侍寝,可坤宁宫一事后,他却直接跟着淑妃去了翊安宫,她是怕他觉得她是因这事才睡不着,故而刻意解释了原因。
陆煜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淑妃截宠早就如常,时间一久,连陆煜也都习惯了。
但被女子这么看着,陆煜倏地生出一抹不自然,明明她没做错什么,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她还受了委屈,可她如今却在紧张不安,生怕他会因此事会恼怒她。
陆煜不再说话,他当真如他所说,陪着顾晗用了午膳,甚至,还在长春轩中小憩了会儿。
主要是,他看着顾晗眼角的那抹青黑不顺眼,拉着顾晗陪他睡了会儿,等他被刘安叫醒时,女子侧卧在他怀中,呼吸轻轻地喷洒在他脖颈间,细细痒痒的,陆煜眼眸稍暗。
女子熟睡时的面容恬静,细眉舒展开,粉唇赤嫩,叫人下意识地留恋温柔乡。
陆煜搭在女子腰间的手稍动,但最终,他只垂眸看了女子一眼。
陆煜没有吵醒顾晗,和那日一般,任由刘安伺候洗漱,待出了颐和宫,他才不咸不淡地出声:
“朕记得,库中还有几袋螺子黛和凝脂膏。”
刘安已经猜到了皇上想要做什么,波澜不惊道:
“皇上记得没错。”
陆煜忽地轻挑了挑眉梢,斜瞥了他一眼,刘安讪笑:“奴才待会就给顾主子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