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从执政官的背脊滑落。他前所未有地庆幸,面对皇帝的时候, 自己必须深深地弯下腰。这给了他机会, 让他能够掩饰自己的表情。
“原来我的执政官是这么想的。”虫皇幽幽地说。
“不!”认识到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之后,执政官认为,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挽回。
他绞尽脑汁, 思绪分作数条线。打消陛下对自己的负面情绪?进贡什么东西会有用呢, 总之不会是一场胜利。而这个时候, 除了胜利之外, 执政官也说不出虫皇还可能被什么打动。
美貌的雌虫?更加强悍的武器?一个个念头在脑海中流转,同一时间,他还在和虫皇分析局势,“我们要揭露,他们只是虚张声势!对,失去了祖神的祝福,他们怎么可能拥有健康的孩子——啊!”
虫皇厌烦,一脚踹了过去。他所处的位置比执政官要高,这一下子,就直接踹在了执政官下腹上。
执政官的脸色瞬间扭曲了。因为疼痛,也是因为愤怒。
他很想说:陛下,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并不是那些卑贱的雌虫。
但他没有说出口。
因为躺在地面上、剧痛袭来的时刻,他强烈的担心“我以后还能拥有虫崽吗”的时候,执政官突然记起来,皇帝陛下的两个雄虫子嗣里,已经有一只成年了。
执政官的思绪忽然前所未有地通彻。
如果虫皇无法改变对他的感情,那他……可否改变坐在皇位上的那只虫子呢?
……
……
在费因斯区沉浸在欢乐当中,其他区纷纷眼红,并且眼看就要出现下一波虫口动荡的时候,克鲁姆深处,局势悄然发生着改变。
这样的改变,是哪怕林赛也不知道的。还是那句话,作为“年老色衰”的雌虫,他距离虫皇还是太远了。前庭的消息,不会流传到后宫。他只能在与雌虫们的唠嗑中,零零碎碎的搜集线索。
比如,其中一只虫子说:“这段时间,来到宫里的新虫子好像变少了。”
其他雌虫都沉默了。在他们听来,同伴的意思是:因为前线战事吃紧,虫皇在临幸时也愈发粗暴。那些雌虫没有坚持到后宫,而是已经死了。
在一群表情暗淡的雌虫之中,林赛的神色跟着变得难看。
后面,有虫子邀请他去花园里转一转,散散心,林赛婉拒了,说自己的心情不太好,还是早点回去休息。
其他虫子很理解地看他。他的心情怎么能好呢?如果战争真的到了那么紧张的程度,维克多却始终不出现,这只意味着一件事。
那只有着与他雌父类似外貌,只是更加年轻、英俊的雌虫,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了。
他们没有自作主张地去“安慰”林赛,而是给他空间和时间,让他独自舔舐内心的伤口。
双方告别。在雌虫们离开之后,林赛的表情一点点发生变化。那些悲痛、忧虑从他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要去看看。
林赛心想。
他有圆片,不会被前庭的虫子发现。
来到这里,原本就是想要救下更多的雌虫。可如果他连近在咫尺的受伤雌虫都不理不顾,又算是什么事儿呢?
他用手指在圆片上描摹出一个图案,随后便坚定地往前。
穿过后宫的栋栋建筑,眼前的景象,却有点出乎林赛的意料。
他看到了雄虫。多到出乎意料的雄虫。
林赛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很难从那些虫子的对话中分辨出他们的身份。他干脆不理睬,简单地穿过他们,进入虫皇所在的宫殿。
根据维克多之前的介绍,一般情况下,虫皇会在一天之中抽出短暂时间来“议政”。这发生在宫殿的前半部分,而后半部分,则是他生活、玩乐的地方。
在前面没看到虫皇,林赛深吸一口气,往后走去。
作为一个前警察,他看过很多鲜血淋漓的场面。林赛觉得,自己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甚至想好,即便有再多雌虫的尸体躺在自己面前,他依然要沉稳应对。杀了一个虫皇,并不能直接结束克鲁姆家族的统治。虽然雄虫的出生率很低,但在庞大的后宫数量下,各种亲王其实并不少。
可是,眼前的景象,还是出乎林赛的意料。
甚至让林赛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他看到虫皇躺在床上,身边有很多医疗仪器。那具身体依然肥硕、令虫作呕。但是,他又好像的的确确消瘦了些。
林赛疑心自己看错了。这个时候,执政官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
他又给虫皇带来一个坏消息:“十三区宣布他们已经加入费因斯区,并且和那群星盗一前一后,朝十四区开战了!”
林赛很确定,在虫皇看不见的角度,执政官的唇角是勾起来的。
而这种类似于“愉快”的感觉,在很快又有一只虫子进来,直接报告,说十四区已经投降了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与之相对的,是不远处的床上,虫皇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林赛觉得,对方可能很快就要被自己的手下们气死了。
“废物,”虫皇愤怒,但他的嗓音都是嘶哑的,“一群废物!”
执政官添油加醋:“是啊,不知道帝国上下还有多少像这样的蛀虫!也许十四区的投降会给他们敲响警钟,与其成为俘虏,不如和十三区一样,直接举起星盗的旗帜。他们一定已经在蠢蠢欲动了,按照这个速度,过不了几个月,克鲁姆就……”
“闭嘴!”虫皇抄起手边的一个仪器,就朝执政官砸了过去。
执政官没有避开,径自挨了这一下。
而这一下,让他的唇角微微下撇,露出一个近乎可以被称为“冷笑”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