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星半点不担心自己的报复会牵累好人。
从小到大, 他受到的屈指可数的善意,都是从玉前辈身上得到的。而在天游宫其他人眼里,回荡在他耳边的声音, 始终是:“宫主莫名其妙捡回来的废物。”
“这家伙怎么还没被赶走?”
“真要脸的话,就应该自己走人”
出身不凡的修士子弟嫌他碍眼, 新入门的普通弟子又不忿他分明看不出什么天分,修为又低微, 偏偏能和过五关、斩六将,经历了无数挫折困苦的他们一样,生活在天游宫。
岁星两边不受待见。这种情形中, 他会对天游宫的其他人有好印象,才是怪事。
不过, 为避免玉前辈对自己有所误解, 岁星还是做了些解释。
听着他的话, 玉眠雪长长叹息。
岁星听在耳中, 心尖一点点提起。
他绝不会因为玉前辈的态度而改换主意, 但是,他的确在乎玉眠雪会怎样看待自己。
而在须臾之后,他的心落了下去。
玉眠雪说:“我从前在世间走动,也曾听闻仙门子弟依仗出身, 为非作歹。抢夺凡家女郎做炉鼎, 以人命为嬉乐。”
岁星皱眉。
玉眠雪说:“那会儿,我与闻牧将那群人仙骨挖出,再感叹, 还好天游宫中不曾有这些。可现在看来, 至多是天游宫宫规森严, 门下弟子不至于糊涂到如此地步。”
任何一股势力, 在位于大陆顶端千年百年之后,都会产生阴暗面。
岁星毕竟是被闻牧捡回来的,其他人再瞧不上他,也不能直白地打闻牧的脸。
在玉眠雪看,天游宫的真实状况,只会比岁星所见更糟。
他支持岁星去探,去查,再将一切掀开,暴露在郎朗青天之下。
……
……
天游宫的宫主闭关了。
在“闻宫主错信歹人,好在及时挽回,救下无辜弟子,将歹人狠狠惩治”之后,新一轮关于天游宫的话题,再度出现在右阳城中。
不过这次,说书的地点不再是城外茶摊,而是城中的诸多酒楼。
一个个酒客听得津津有味。讲到要紧处,中年说书人按照惯例停下,酒客们会意地给出赏钱。一圈响声转晚,说书人的视线往盘中一扫,心里便是一声长叹。
唉!
不出所料,收益少了三分之二!
不过,城外的茶摊已经关门很久了。还有人提出,茶摊关门,和百里之外的劫雷开始在同一天。
同行们之中传出诸多消息。说书人挑挑拣拣地听过一些,觉得其中大多都非常扯淡。什么“那茶摊老板其实是与道侣纠缠三生三世,这一世,他道侣在劫雷之后就会恢复记忆,所以茶摊老板迫不及待地等在劫雷范围之外,无心经营小摊”。
这还是最说得过去的一样。
再有,“茶摊老板真身是一个从大千世界来的魔,原本想着隐姓埋名,在普华大陆聊度此生。没想到,竟然被天道识破真身。这会儿的天雷,就是他正在与普华天道斗法。”
还有,“茶摊老板其实就是一个凡人,但他有所奇遇……”
中年说书人最先还很感兴趣,到后面,他顿悟了。
那个与道侣纠缠三生三世的故事,不就是十年前流行的情爱话本吗?
还有,大千世界的魔。那本子他也熟,六七年前,天天都在讲!
凡人的奇遇,这个故事要早一点儿,可以追溯到十五六年前。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罢了,别人怎么样,不关自己的事儿。还是好好把今日的说书讲完,赚完今日的钱。
惊堂木拍下,说书人再度开口。
“你们猜猜,‘闻宫主并非闭关,而是做贼心虚,走火入魔’的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一边说,一边环视在座酒客。
他眼睛一瞪,道:“正是他那亲传弟子!”
酒客们哗然:“嚯,怎么又与他有关?”
“为人弟子,便是与师父有过不睦,也不该做出这等事。”
“话虽如此,可那是简单的不睦吗?闻宫主养大他,就是为了挖他仙骨!这作为,与魔修也无异了。”
“前面不是说过,闻宫主已经知错就改,将仙骨还回!再说了,宫主当时也是受恶人蒙骗。”
“嘘,你们别争了,还是听说书的来讲!知不知道啊,他手里可是有五行书。对,就是五行灵宗的弟子们用来传信的那个!”
酒楼大堂再度安静下来,说书人微微一笑,娓娓开口。
“那闻宫主的弟子,原是姓岁,名曰‘岁星’。”
不出所料,这句话下去,再度砸出千层浪。
“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