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门见山,问:“陛下,要如何才能将秦府之外的金鳞卫撤去?”
他这般“不识趣”,殷玄眉尖快速拢起,又分开,脸上还是带着笑意,说:“为何要撤?有他们护卫国丈,朕才好放心。”
秦纵一动不动,与他对视。
在青年的目光之下,殷玄慢慢吐出一口气,无所谓道:“罢了。若国丈一意喜爱清净,那让他们走人,也是无妨。”
秦纵眼睛眨动,明显舒了一口气。
在殷玄看,这是青年达成了第一个目标,正觉得安心的表现。
他自然想不到,秦纵这趟出现,唯有一个目的:他要带着“皇帝苛待功臣,欺辱秦家,秦家不得不反”的消息离去。
在殷玄自以为将秦纵拿捏在掌心的时候,青年问了第二个问题。
“陛下,我还是不懂……”
“什么?”
秦纵:“为何是我?”
要说品貌家世,的确,秦纵是数一数二的出挑。但是,他是男人。光着一条,就让前面所有“出挑”没了意义。
他心里倒是知道,会下这种旨意,纯粹是因为殷玄张狂妄为的行事作风。但是,在殷玄不知道他同样重生的时候,还是问一句为妙。
听着他的话,殷玄面上浮现出一个复杂的表情。
并非不快。相反,他心里同时浮出怜惜,喜爱,种种情绪。
他温和地看秦纵,说:“你莫要紧张。日后,你我朝夕相处,日子还长。为何是你,嗯,你以后会懂。”
秦纵面颊微微紧绷,问:“可我是个郎君。”
“那又如何?”
秦纵似是挣扎,百般痛苦,问殷玄:“我是定要当这个‘皇后’吗?”
殷玄:“是。”
秦纵:“倘若我不愿——”
殷玄:“你如何能不愿?”
秦纵看他,见殷玄面上浮出更多笑容,说:“我近些日子还在想,往后,有了小皇子、公主,他们要如何称呼你。
“叫‘母后’,虽然亲近,可你毕竟不是女郎。听得久了,总要别扭。
“但要说‘阿父’,亲近是有,却与民间并无不同,配不上你。
“思来想去,倒是想到一个‘君父’的称谓。阿纵,你觉得呢?”
秦纵没有想法。
事实上,因恶心,他的头皮微微发麻。
殷玄如何能做到这般地步?一面摆出深情态度,说待他如何不同。一面又理所当然地和他说起,他会和其他女郎有无数子嗣。
他这副态度,殷玄看在眼中,眼睛微微眯起。
他依然不怒,而是不轻不重,问秦纵:“阿纵行路多时,如今兴致不高,可是累了?”
秦纵吸一口气,说:“陛下……”
殷玄笑道:“你说。”
秦纵抬头,直直与殷玄对视。
这一时刻,他不仅仅是在演戏,也是真心询问:“你这样做,就不怕众口铄金吗?”
在他话音之后,殷玄气质微冷。
他说:“朕是天子,旁人怎敢议论?”
秦纵说:“总要有人私下去谈、去说。”
殷玄说:“那便统统砍头。”
秦纵看他,殷玄从青年的神色之中看出了鲜明的不赞同。
他依然不以为意。只是眼前的人是秦纵,对对方,他有超出寻常状况许多的耐心,仍然愿意回答:“如此一来,还有什么人能说?”
秦纵深吸一口气,说:“人总是杀不完的。”
殷玄不以为意,说:“阿纵,你便是操心太多。”
秦纵不说话了。半晌,终于道:“我累了。”
殷玄微笑一下,说:“好,你便留在偏殿歇息。”
秦纵说:“我这趟回来,尚未去见过阿父、阿娘。”
“好办。”殷玄抚掌而笑,“恰好请他们入宫,也好商议婚事细节。”
有他这句话,秦纵原本松懈的肩膀忽而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