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在茶楼听了又半晌说书,秦纵连“新的小妾虽手腕了得,年纪却小,明面上说是十六,实际不知道有没有十五”的细节都知道了,终于等到天色暗下。
终究是没等到人。当晚,秦纵换上夜行衣,往宅内潜去。
方家宅子极大,外间去看,已是堂皇富贵。到内里,更是别有洞天。
不过,好地方自然是方家人的,与下人无关。
秦纵专挑那些黑黢黢、没有灯笼的地方去找。不多时,果真找到小厮们的住处。
未免打草惊蛇,他先往屋子里吹了迷烟,这才推开窗子,借着月色一一看去。
没有。一连看过数个屋子,始终没见到那作证的小厮。
秦纵眉尖拢起。正思索时,屋内,距窗子最远的小厮“唔”了一声,似要醒来。
秦纵垂眼看去。那喃喃说着梦话的小厮只觉得面上一凉,蓦地睁眼,就在眼睛上方看到一把尖刀。
惊叫声被捂在喉咙里,秦纵问:“焦琴现在何处?”
“焦琴”便是那作证小厮的名字。
屋中小厮瞳仁一缩,似是想要问话。可这时候,刀尖又逼近一重。
小厮骇得近乎尿了裤子,嗓音都带着哭腔,惧道:“他在东面的柴房!临街那个!”
秦纵一愣。
小厮又说:“大爷!您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只是万万莫伤了无辜。”说着,缩缩脖子,一副可怜凄凉的样子。
秦纵瞥他一眼,倒是收了刀。不过小厮还没来得及喘气,就觉得腕上袭来一阵剧痛。
秦纵直接卸了他一只手。
焦琴在日后证词中说的清清楚楚。整个方宅里,最干净的恐怕是他们仓库里的老鼠。余下的,有一个算一个,被拆筋扒骨都不无辜。
被卸了左手的小厮痛得眼泪都飙了出来。不过,秦纵不为所动,继续说:“他为何在那里?”
小厮说:“大爷,您不用卸我胳膊,我也会说啊——啊啊,我说我说!焦琴惹恼了新夫人,这不是就被罚了吗!”
秦纵一顿,语气古怪:“新夫人?”
小厮不敢惹怒这尊杀神,抽着气,压下痛吟,勉强说:“新夫人嫌他笨手笨脚,要老爷好好教他规矩。”
秦纵进一步确认:“是说方顺新抬进来的小妾?”
小厮咽了口唾沫,声音小了很多:“可不就是嘛。”
秦纵思索片刻,抬手,劈晕了颤巍巍看着自己的小厮。
他把人的手腕再接上,之后出了屋子。
夜间阴影之中,一人往东行去。
秦纵心想:惹恼新夫人、被打得半死……上辈子有这些事吗?
好像没听说。而且,从焦琴在朝上的表现来看,他身子骨还算健康,完全没有数月前还被打个半死的痕迹。
不过,这些也说不准。也许他就是恢复快,而且挨打之后背主,逻辑上也说得过去。
算了,先去看看。
抱着这样的想法,秦纵穿过回廊,穿过假山池水。他未特地欣赏,但偶尔见到一尊怪石,脚步还是要停留须臾。看着池上随夜风摇曳的荷花,更是心想,这可是实实在在“出淤泥而不染”。
终于到了宅子东面。秦纵可以负责任地说,方顺这住处,规格远超自家的将军府。要赶超朝中几位精于享受的尚书,也不是什么难事。无怪他在茶馆盯梢的时候,听不少人把方顺家叫做“小皇宫”。
是有不敬,但足够生动。
原本想着还要花一些时间,才能找到关押小厮的柴房。没想到,情况比他想得简单很多。
这个点了,还有人不曾歇息,加班加点地去折磨被关进柴房的昔日同僚。
一声声惨叫传来,哪怕是秦纵这种从小在战场上长大的,都听得头皮发麻。他不由加快速度,没想到,走到一半儿,声音没了。
秦纵心头一紧。
有前面的状况在先,他不得不往最糟糕的角度考虑。
焦琴不会人没了吧?——是不至于,可是……
正想着,又两声惨叫落入耳中。
秦纵瞳仁一缩。他莫名有种直觉,最后两声惨叫,似乎与前面的声音不同。
到底怎么回事?
再往前去,答案终于揭晓!
柴房的门竟然开着,里面隐隐躺着两个影子。
秦纵奔向前去,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两人正穿着方宅小厮的服饰!
他们歪着脑袋,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倒和被秦纵前面劈晕的人有些相像。
月色只下,屋中影影栋栋,看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