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碧兰说:“什么三殿下的名声,他不过一个小孩子,乳臭未干,哪来这样的谋算?还不是左苍狼帮衬。且人力、物力,难道还有自己出钱的道理?沽名钓誉而已。”
可晴说:“娘娘,恕我直言,三殿下跟大殿下,年纪可相差不多。现在陛下身子越来越差,若是到了时候……只怕左苍狼会心怀不轨。她跟军中素来亲厚,现在又跟三殿下远在西北,您鞭长莫及、难以控制。那三殿下生母,之前本是一低贱宫女,娘娘总不至于眼看着他夺了大位去吧?”
姜碧兰说:“他如今离晋阳如此远,宫中的事,就算耳目再众,也无法及时传递。如果陛下真有什么事,等她赶回来,必然为时已晚。本宫觉得,慕容宣不足为虑。”
可晴说:“可是以陛下对左苍狼的纵容,难免不会为她考虑。”
姜碧兰微蹙了眉头,这倒是说中了她的心思。现在慕容宣看上去比宫里几位皇子都有作为,又最早封了王。如果慕容炎真是存心偏袒,只怕也是说不清。
可晴又说:“再说,陛下如今身子不好,却一直尚未立储。大殿下是正宫嫡出,又是陛下的长子。按理陛下早该立他为太子才是。可是一直拖延,难免让人多想。”
姜碧兰叹了口气,说:“就算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呢?”
可晴问:“娘娘难道真的不打算多作准备吗?”
姜碧兰说:“你的意思……”
可晴说:“姜老大人虽然离世,但朝中还有不少故旧。而且甘大人……毫无倚仗,左苍狼对他又素无好感。如果陛下有什么事,他应该是最不想左苍狼得势的人了。毕竟三殿下一旦登基,朝政便操控在左苍狼手中。她肯定会任用达奚琴为相。到时候哪里还有甘孝儒的余地呢?”
姜碧兰说:“你倒是想得周到。”
可晴说:“不过是替娘娘思虑而已,毕竟现在可晴在宫中,唯一能倚靠的,也只有娘娘和两位殿下了。”
姜碧兰伸手逗了逗她怀里的四皇子,说:“但愿如此。”
可晴也低头看了一眼慕容羽,羽,慕容炎给他起这样一个名字,到底是嘲讽他微不足道,还是希望他无官一身轻,作个富贵闲人?他从未对自己的孩子寄予什么厚望。再想到芝彤已是妃位,心里莫名就如油煎火灼一般。
而此时,御书房,慕容炎喝过药,看着王允昭说:“现在,孤身体不适,而储君未立,朝中难免人心不稳。”
王允昭明白他的意思,说:“陛下只是偶感风寒,过几天便可康复,储君之事,何必急在一时?”
慕容炎说:“召薜成景、甘孝儒、达奚琴、乐羊洵……前来见孤。”
王允昭终于道:“是。”
没过多久,安阳洲,左苍狼收到达奚琴秘密送来的消息——慕容炎立长子慕容泽为太子。
接到朝廷送来的公文之后,芝彤反而松了一口气,劝左苍狼:“如今储君已定,我们若能一直安然呆在安阳洲,也是上天赐予的福份。”
左苍狼说:“芝彤,从陛下把宣儿送到我手中那一刻开始,他与你,就不可能有安然二字。”
芝彤怔住。
而此时,慕容炎似乎真的已经决定培养新君,朝中议事之时,他总是让慕容泽陪同,并经常询问他意见。
慕容泽年纪也轻,但毕竟开蒙早,耳濡目染,慢慢也学着处理一些朝中琐事。朝中薜成景年势已高,尚未卸职,只是因为慕容炎需要这样德高望重的老臣主事。
但其实丞相事务,已经多由甘孝儒、达奚琴、乐羊洵分担。甘孝儒知道薜成景坚持不了多久了,他更关心左相之职会落在谁手里。
按理,达奚琴毕竟是降臣,以慕容炎的性格,不会任令其为相。乐羊洵嘛,资历又比不上他。他迁任左相,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但是如果慕容炎故去,储君继位,就难说了。
现在最有可能继位的皇子,当然是慕容泽。慕容炎亲立的太子,中宫王后所出的嫡长子。不过暗里,慕容宣也不一样。他需要在这时候择一个立场。
左苍狼跟达奚琴非常亲近,一旦慕容宣继位,达奚琴一定会受重用。他能不能保住右相之位都难说。
可是姜碧兰,随着姜散宜被处死,她身边没有多少亲信。两个兄长虽然只是流放,但万万威胁不到自己的地位。如此,要怎么选择,也就一目了然了。
慕容宣从郑褚那里回来,正好听到这消息。左苍狼说:“陛下立了大殿下为太子,你怎么看?”
慕容宣说:“皇兄毕竟是嫡长子,父王立他为太子,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左苍狼点头,说:“你就不担心吗?”
慕容宣看她,问:“阿左想我去争皇位,是吗?”
左苍狼说:“我想知道你自己的想法。”
慕容宣说:“我觉得我作皇帝比皇兄当皇帝好。”
左苍狼失笑:“还要脸不要了!”
慕容宣一脸认真,说:“我作皇帝,他们都有活路。他作皇帝,我却不会有。母后……厌恶你,一旦掌权,你会很危险的。”左苍狼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眸子清可见底。他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说:“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这块料,但是我会努力试试的。”
左苍狼说:“嗯。”
她走之后 ,芝彤一脸担忧,说:“母妃真的不愿意你回到宫里,跟王后、太子他们争权夺势。有时候母妃想,我们三个人就这么在安阳洲,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地住下去,多好。”
慕容宣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说:“母妃的心思,儿臣明白。不过父王尚在,您不用忧虑。”
芝彤叹了一口气,说:“母妃知道将军的想法,也明白目前的形势,只是又怎么能不担心呢。”
慕容宣蹲下,慢慢倚在她膝上。
待安阳洲慢慢繁华之时,搬过来的人家,除了之前的牧民之外,又多了很多商人、农民。一些酒肆、茶楼、买卖市场都开始陆续出现。左苍狼是不擅于管理这些的,慕容宣只有跟着当地的大儒一起管理。
这里地处边陲,驼队开始在此处落脚,见此水草丰美,不由多留几天。渐渐的,安阳洲如果沙漠上的明珠,开始远近驰名。郑褚终于偶尔过来。慕容宣跟他学武,他闲着无事,也教了一批民兵,成为民兵的团练教头。因着安阳洲的百姓只是闲着练练拳脚,就连周卓也不太在意。
然而郑褚毕竟曾是有名的将军,百姓还是非常信赖,再说又不收钱。别说小泉山了,就连宿邺城都有许多百姓都将孩子送来习武。
郑褚将这支杂兵慢慢养起来,最后安阳洲几乎全民皆兵。沙匪、外邦再骚扰边境时,就不那么容易了。
这一日,宫里突然来人传旨,称慕容炎病重。令慕容宣和左苍狼立刻返回宫中。
慕容宣接到旨意,转头看左苍狼。左苍狼检视过圣旨,见上面有中常侍、左丞相合盖的印章,这才点头,说:“回去吧。”
两个人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晋阳城,王允昭神色焦急,左苍狼问:“王总管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