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四处张望了一阵,似乎在找什么人。冷非颜想了想,轻轻把杨涟亭放到树上,然后自己飞身退至另一棵树冠中。那女子武功差她多矣,一时之间全无察觉。
她远远地投了一颗石子,正好落在杨涟亭身上。
树下的女子当然正是阿绯,她听见声音,抬眼一看,正好看见树上的杨涟亭。
“杨——”她惊呼了一声,立刻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自己上了树。那时候杨涟亭全身骨头都被打断,她把他从树上抱下来,急急从怀里掏了药出来喂他。
冷非颜见她并没有伤害杨涟亭的时候,便没现身。
阿绯给杨涟亭喂了药,一直呆到天色擦黑,才抱着他返回姑射山。她对姑射山的守护了如指掌,一路且行且避,悄悄将杨涟亭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冷非颜一直跟到神农像下面,见二人没有惊动任何守卫,这才悄悄离开。
而这时候的晋阳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慕容渊得知杨涟亭被劫走和他被劫走前的那一番话,龙颜大怒,下令关闭晋阳城门,全城搜查。冷非颜一路避开官兵,去到慕容炎府上。
慕容炎在下棋,自己跟自己对弈,听见她过来,头也没抬,说:“来了?”
冷非颜走到他面前,单膝跪拜:“主上,属下已经将杨涟亭送到了姑射山的圣女手里。”慕容炎嗯了一声,冷非颜抬眼偷看他,许久问:“接下来,属下应该做什么?”
慕容炎说:“当年杨家血案的内情,你查到多少?”
冷非颜对左苍狼真是佩服得一塌糊涂,幸好她提醒了,自己早有准备。她说:“抓到当年纵火的凶手了,证实是闻纬书手下指使。指认杨大人私藏龙袍、使用帝王器皿的下人也已经抓住,确定是栽赃。但是当年闻纬书往来的书信已经找不到了,这么多年,想来他也已经毁掉了。”
慕容炎说:“把铁证公布出去吧。”
冷非颜说了声是,想了想,又问:“拜玉教的教主沐青邪,似乎对杨涟亭一直多有防备。要不要先将此人除去,以免误事?”
慕容炎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嘴角上扬,竟然露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说:“非颜,如果这个世界上,什么事都用武力来解决的话,人长脑袋用来干什么呢?”
冷非颜想了想,说:“长脑袋还可以用来吃饭啊。”
慕容炎整个人几乎笑倒在棋枰上,半天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说:“沐青邪……从他查到杨涟亭的身世,决定向父王告密的时候,这个人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冷非颜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最后说:“算了,反正问了也不一定懂。”
慕容炎说:“如果阿左在,她一定能懂。我有点想她了。”
冷非颜说:“阿左这个人,看起来机灵。但主上想她的话,就不如还是让我陪着您好了。”
“哦?”慕容炎开始有些感兴趣了,问:“怎么说?”
冷非颜说:“我比她漂亮啊!”
慕容炎失笑,说:“只有没有生命的死物,才独以美丑论价值。”冷非颜膝行几步,慢慢到他面前,她的目光妖冶欲滴,慕容炎低下头,清晰地看见那如水火交错的瞳孔中央,倒映着自己。
冷非颜轻声说:“我还比她安全。”
她红唇张合,声音勾魂夺魄。慕容炎垂下目光与她对视,说:“我看不出来,女人不是越漂亮越危险吗?”
冷非颜又慢慢地靠近了他一点,鼻尖几乎相对,那一刻的她,如同花开、如同雪落,如同露珠穿过阳光,一瞬间光芒四射。她轻声说:“可你知道危险,就不危险。若你以为安全,岂不是更危险吗?”
慕容炎眸光流转,似笑非笑:“有道理。”
冷非颜说:“所以,难道不是我比阿左更合适吗?”
慕容炎微笑,说:“不过我还是觉得,女人放在地上,永远比放在榻上更安全。”冷非颜愣住,慕容炎说:“如果是下属,钱与义各取其一,恩怨分明。如果放在榻上,那就说不清了,一句话说错恨我一辈子。”
他盯着冷非颜的红唇,说:“我怕麻烦。”
冷非颜慢慢地坐直身子,慕容炎说:“最近晋阳城盘查会非常严,出入小心些。去吧。”
冷非颜起身告退,一直等到她离开了,王允昭才上来,重新换了茶盏,脸上表情很是精采:“方才冷少君离殿下那么近,老奴都不敢进来。她不会是想勾引殿下吧?”
慕容炎大笑,笑完,缓缓说:“她哪里是想勾引我,她是想提醒我,或者说……是警告?”
杨家血案的一些证据,慢慢地被散播出来。越来越多的线索表明,这确实是件冤案。
而这些证据,却如耳光,每一记都扇在燕王脸上。燕王羞怒之下,更加认定这是有人图谋不轨,责令严查杨涟亭的下落。他不能在此时承认,当年自己错杀了杨家满门,那只会让杨涟亭在囚车上的指责变成事实!
他只有将错就错,揪出背后的逆党。
☆、第 29 章 翻天
杨涟亭睁开眼睛的时候,最先袭来的是痛。彻骨的痛。他本来就是大夫,自己的伤势他最了解。酷刑之下,他全身的骨头都被打断,如果不及时救治,很可能会落下残疾。
他没有睁开眼睛,已经察觉自己在恢复,谁替自己施的针、用的药?
身边有个温暖柔软的东西缓缓将热量传递给他,他眼前一片黑暗,鼻端却可以嗅到幽幽暗香。五指触到的床榻间,柔软的丝被、细腻的纱帐,这显然是女子的闺房!
他想要坐起来,然而才刚刚一动,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散开一样。身边有人轻轻扶住他,说:“别动!杨涟亭,你醒了吗?”
杨涟亭被剧痛冲击,居然没有听出这个人是谁,只是下意识问了一句:“这是哪?”
那个人似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说:“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这些日子你一起睡着,吓死我了!”杨涟亭突然就记起这个声音的主人:“阿绯姑娘?”
阿绯起身,没有点灯,给他倒了羊奶:“你肯定饿了,来先喝点东西。”
温暖的羊奶入喉,杨涟亭这才觉得胃里有了一丝热气。此时已经五月初夏,可是这样的被子依然温暖不了他。他轻声说:“阿绯姑娘,我怎么会在这里?能不能把灯盏上?”
阿绯说:“不……不能点灯,被人发现你在这里,义父会发脾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