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东海海底荡过力量强大的海波,震得红昭脑子嗡嗡作响。
这一瞬间,她脑子里关于瑜夫人的模样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再看眼前的程月知,她的眉眼,她的轮廓都和当年的瑜夫人何其相似!
红昭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程月知:“你……是瑜夫人的女儿?当年的幽都皇族后裔?”
当年瑜夫人进入东海之后,她曾经偷听到父亲逼问瑜夫人幽谷剑的下落,二人争吵之间,她似乎还听见父亲拿一个孩子威胁瑜夫人,而那孩子似乎就是瑜夫人唯一的女儿。
那时候每至夜里她常常能听见瑜夫人在哭,她曾经想过放瑜夫人走,可瑜夫人不肯离开。
只因她唯一的女儿还被藏在东海的某一个角落,所以她哪儿也去不了。
听见红昭的话,裴九真和云若谷皆大吃一惊。
到了此时此刻,裴九真才终于恍然大悟。
为何当时在幻境之中程月知可以安然无恙,为何程月知可以使用九转术强行占有幽谷剑,又为何程月知会知道幽谷剑就在余生谷。
原来程月知就是幻境中被霁华送出去的那个孩子的后代。
红昭暴涨的怒意终于在程月知无声的沉默中淡下来一二分:“所以你是来报仇的?”
程月知往日的小意温柔,善良大度都在这一刻不复存在,她眼中所剩下的只有滔天的恨和翻江倒海的怒:“是。”
红昭低了低头,轻叹一声,满目只剩下比荒野还要无助的凄凉:“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伤害兰禹,他是无辜的。犯错的是东海,和他有什么干系?”
程月知微微一颤,她没有想到此时此刻身处险境的红昭关心的竟然还是兰禹。
红昭难道当真一点也不在乎东海的死活么?
程月知:“和他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他原是来救我与我母亲的,结果却和你儿女情长!”
兰禹是她表兄,从小是瑜夫人养大的,瑜夫人于他而言,无异于养母。
红昭陡然松开赤天绫,任它随着海浪越飘越远。
她显然已经完全失去争斗的意志。
红昭喃喃自语:“原来瑜夫人就是他口中那个被强盗霸占的姨母,原来你就是那个无辜被拐受尽折磨的孩子。”
记得那时候兰禹曾和她说过他此次出走四海原是为了寻找姨母和表妹。
他说姨母生得貌若天仙,却一生坎坷。
早年时遇人不淑,险些被骗走传家之宝,后来生下表妹之后却又被另一个强盗看上。而他的表妹,年纪小小就被人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受尽折磨,长到三四百岁了,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说。
而他那表妹明明是天赋极高的孩子,却也生生给耽搁了修道之路。
原来他不肯走,不肯离开东海不仅仅是为她,更是为了瑜夫人和程月知。
有没有可能当时父亲囚禁兰禹也正是因为他发现了兰禹的企图?发现了兰禹和瑜夫人她们的关系?
红昭跌坐在地,气若游丝:“他没有忘记你们。他死之前被也被囚禁了,还被夺了修为,我猜想这大概不仅仅是为我,更是因为你们。”
原来这才是兰禹死之前笑的原因。
他终于可以从反复拉扯的良知和情爱漩涡中抽身而出。
程月知不以为意,她冷冷瞥了失魂落魄的红昭一眼,讥笑她:“是么?不如你替我去问问他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言罢,其澳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头,一招击杀海中万千生灵。旋即,本就动荡的东海海底开始了更为剧烈的震荡,海中珊瑚,礁石亦在顷刻之间纷纷开始剥落,下坠。
可身处危险之中的红昭却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像毫无生气的枯木一般长在了那片最危险的废墟之上。
裴九真暗道不妙:“红昭,快跟我走!”
红昭却置若罔闻。
裴九真急急上前,她刚要拉走红昭,怎料一块硕大的飞石从天而降险些砸中她,云若谷夺步上前,拉着裴九真就往后退了一步。
那块巨石就这么咋了下来,横亘在她们之间,遮住红昭大半个身子。
此时红昭才回头看向裴九真和云若谷,可却依旧没有要逃的意思,从她眼中,裴九真看不到任何求生的意志和欲念。
兰禹死了,她无法独自面对漫长而孤寂的人生。
不好,红昭在求死!
当意识到这一点,另一块巨石紧接着掉下来,而这一次则正对着红昭的脑袋。
“红昭!”
“轰隆”一声巨响,红昭已然被巨石砸了个粉身碎骨。
云若谷一路护着裴九真急急后撤。
程月知那双桃花眼微微一睨,觑准巨石之下已成肉沫的红昭,可她心里却感受不到复仇的愉快。
她并没有迎来她想象中大仇得报的快感。
程月知盯着红昭,话却是问的其澳:“此番动静也是你闹的?”
她不记得她曾交代过其澳炸了整个东海。
听闻此言,其澳心惊胆战,脊梁骨暗暗发凉:“难道不是姑娘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