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做这门生意,就一定要有这门癖好?”
李闻寂唇角微扬,语气轻缓。
“那是我误会了,还请先生和夫人不要怪罪,我们这边既是做中间人的,那自当也是为张先生您找好了买家,只是我们在信上说好的价钱,先生可不要忘了。”
阿曼倒也不再继续扯闲篇,亦或是她听到了门外的一只铜铃响,便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李闻寂轻睨着她,“那还要看你们小江南介绍的这桩生意,能不能成。”
“那我就在这儿,预祝先生交易成功。”
阿曼站起来,以茶代酒抿了一口,随后便笑,“还请先生和夫人再等一等,买家马上就到。”
见李闻寂颔首,她便转身推门而出。
但在雕花木门将要合上时,贺予星却看到了一道匆匆从门外路过的身影,门骤然关上,他却一下子站了起来。
“贺予星你怎么了?”姜照一望着他。
他转过头,忙小声道,“我刚刚好像看见檀棋先生了。”
檀棋。
乍一听这个名字,李闻寂不由抬眸,“应天霜身边的那条蛇?”
“是的先生,应夫人在时,就住在虚泽观里深居简出,但檀棋先生经常会来觅红姑姑的客栈,给她送些钱或东西,每年觅红姑姑生日,也是檀棋先生来给姑姑送上一碗炉焙鸡。”
现在想来,应天霜对觅红,其实还是很爱护的,只是她不善表达,而觅红也同样。
应天霜年长觅红太多岁,觅红是被她养大的,但单看面相,觅红如今四十多岁的年纪,倒与应天霜像是同龄人一般。
那炉焙鸡是应夫人拿手的好菜,觅红姑姑小时候过生日,回回都有这道菜。
“先别动,看看他想做什么。”
李闻寂手指轻扣在案角,眉眼沉静。
“好。”
贺予星点点头,又重新坐下来。
但他们等的所谓买家还没来,门外却先有了些吵闹的动静。
贺予星打开门走出去,站在栏杆旁便见楼底下的院子里乱哄哄的,许多人围在一起,看地上的一个女人浑身显现出青黑的痕迹,从手臂一直蔓延到颈部,再到她的脸上。
原本漂亮白皙的面容逐渐变得青黑丑陋。
“那痕迹,跟乌鸦精脸上的一样啊。”贺予星认了出来。
她面容扭曲,仿佛正经历着巨大的苦痛,姜照一看得心里发怵,“她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叶蓇给她吃什么东西了吧?”贺予星猜测着,“她能控制这么多的精怪在她手底下做事,用的法子看来挺恶毒。”
“哎哟,你这是怎么了?”
那阿曼下了楼,忙让人将那女人抬走,随后她又对众人笑道,“各位不要见怪啊,她只是犯了病,一会儿就好了。”
底下的骚动没一会儿便平息,但一个年轻男人凑在阿曼耳边说了两句话之后,她的脸色明显变了。
“抱歉各位先生小姐夫人们,我们掌柜丢了一样重要的东西,所以诸位暂时不能离开这里。”
阿曼高声道,“请各位都下楼来。”
这一霎,场面再度变得闹哄哄的,许多穿着墨绿长衫或墨绿旗袍的男男女女从外头进来,将楼上所有人都请下了楼。
“叶蓇是真会挑人啊,不管男的还是女的,一个赛一个的好看。”贺予星看见那些人的长相,便不由感叹。
姜照一深以为然。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长相出色的人都聚在一个院子里。
才走下楼梯,姜照一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大的声响袭来,一条粗壮的蛇尾击碎楼上某间房的门窗,突破栏杆,重重地落在院子里。
精怪们哄闹起来,更有一些敏感易受惊的,“噗”的一声就从衣冠整齐的人类模样,变回了本体。
院子里浓雾四起,姜照一用手散了散眼前的烟,却又听见楼上那巨蛇的嘶鸣,他摆动身体,木楼便开始倾塌。
李闻寂及时拉住姜照一带着她和贺予星落在了对面的檐上。
在碎木烟尘里,底下的灯火灭了大半,院子里再不复灯火如昼的景象,余下来的暗沉沉的光影照着这满院褪去光鲜皮囊的精怪,那巨蛇的蛇尾一扫,便引得许多精怪被牵连摔入倾塌的院墙之下,生生活埋。
阿曼是那么明艳美丽的一个女人,可姜照一却看见她褪去人形,逐渐变成了一株食人花。
食人花就地生根,嵌入碎裂的地砖底下,花朵颜色娇艳,却偏偏生食血肉。
姜照一只看见她朝那蛇尾探去,却还没来得及看清其他,便被一只手挡住了眼睛,她视线被挡住,只能看见他掌心的脉络,而与此同时,巨蛇的嘶鸣声变得尤其尖锐,血肉截断的声音更为清晰。
她及时被李闻寂拉到了身后,但那冰冷的鲜血却溅了贺予星一身。
“先生,一定是檀棋!”贺予星摸到脸上的血迹,那断了蛇尾的巨蛇冲出倾塌的屋顶,他看清了那巨蛇脑袋上的一道白痕。
李闻寂见那巨蛇撕咬着食人花,生生咬去了食人花一半花蕊。
食人花再度变为人形,却少了一只胳膊,半张脸更是鲜血淋漓,再不是之前的漂亮皮囊。
但提着烟斗的一个中年女人出现了,她在半空中,用玉烟斗烧红的烟嘴烫在了那巨蛇身上,妖冶的火焰忽起,几乎灼烧了那巨蛇的大半鳞片。
终于等到这个人出现,李闻寂当即出手,衣袖里的流光散出,这一次却如冬日里的雪花一般落在那挣扎嘶叫的巨蛇身上,刹那替他消去了身上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