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想到中秋节,雁翎的第一反应便是月饼和香喷喷的炒田螺了。
现实生活中的月饼,都是厂家统一用机器模子制作出来的精致食品。而这次,是雁翎第一次有机会目睹在没有烤箱的时代,手工月饼是如何制作出来的——没错,只能目睹。因为各种原因,贺见霜已经严禁她碰灶台的任何东西了。[蜡烛]
对此,雁翎心虚地摸了摸头,也乖乖地听话了。
中秋节当天清晨,一张长长的桌子上,堆着面粉、白油、芸豆等材料,还有月饼的模子。众人正围在一起制作油皮。在这人人忙着做月饼的时刻,雁翎竟然成了最闲的人,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的手法。[扭屁屁][扭屁屁]
余意清一开始还谆谆教导着众人如何制作月饼,可是很快便暴走了——
“张凡,停下来停下来,不是这样,你要知道——咱们不是在搓汤圆……”
“唔。”
“秦柏!别偷吃花生!”
“呜哇!”
梅炎之淡定地在一边调料。雁翎坐在贺见霜旁边,她发现一直以来表现得料理能力十级的贺见霜,似乎很不擅长做月饼。此时,他正颦起隽秀的墨眉,严肃而认真地和着油皮的料,连脸颊上沾了一点白花花的面粉也不知道。
雁翎觉得有点好笑——贺见霜这个模样,简直就像一只偷吃了之后没擦嘴的猫啊。瞥见她笑眯眯的眼神,贺见霜停下了手,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看见那张花脸猫一样的脸,雁翎更加乐不可支,因为笑急了,脸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粉色,色若春晓之花。更显得……媚气横生。
知道她在笑自己,贺见霜莫名其妙就有些羞恼,耳根浮上一层薄红,但实际上——他并不打算让雁翎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好用凶巴巴的语气掩饰:“笑什么?”
雁翎笑着起身,拿起桌面一块手帕,给双手都空不出来的贺见霜擦了擦脸颊上沾到面粉的地方:“你看,沾到了。”
对面的余意清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眼神,八卦又揶揄地看了梅炎之一眼——回想那个晚上,贺见霜亲口说的“雁翎的事归他管”……他现在倒是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小师妹最近都不来缠着炎之了。以前天天涎着脸跟在后面,越挫越勇,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或者自己的名誉。对此,炎之哪怕冷着脸回答她一个“哦”字,小师妹也会高兴一整天,像块小狗皮药膏一样甩都甩不掉。每次炎之与他在一起研习武功的时候,都会看到带着谜之涎笑的雁翎在后面跟着。
而现在……余意清表示——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屁颠屁颠地跟在梅炎之后面了。
果然,人的热情都是会耗尽的呀,尤其是碰到梅炎之这种看上去什么都会、实际上在情场是木头疙瘩的人。再怎样喜欢都好,要是长久以来始终得不到回应,也会自觉无趣而放弃吧。
看小师妹奋勇挡箭的模样,他还以为她对梅炎之还有意思呢。可是照现在看,显然并不是这样。小师妹果然已经被抢走了。[蜡烛]
在余意清火辣辣的八卦目光下,梅炎之低着头,默默地继续做油皮,一声不吭,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
那边厢,秦柏幽幽道:“小师妹,那块帕子是擦桌子的哦。”
贺见霜:“……”
雁翎:“……”
贺见霜把油皮一丢,怒道:“雁翎!”
雁翎捂头就跑:“呜哇哇!!!”
余意清哭笑不得道:“闹够了你们……张凡!你怎么也跟着秦柏偷吃了!”
张凡:“唔唔!”
闹哄哄一轮过后,终于把今晚要吃的月饼制作完毕。只是那些月饼的形状各异,还有不少瑕疵。把一些实在太丑的残次品淘汰掉,众人把剩余的还过得去的月饼放进了炉里烘焙,采取这样的方法制作月饼。
月饼之后,便是炒田螺了。张凡等人已经提前一天下山采买,买到了新鲜的田螺。回到蒿山派后,把田螺置于清水里养个一夜,让田螺把泥沙吐出来,方可以下锅炒。
晚上,一轮银盘般皎洁圆满的月亮悬挂在墨蓝天幕中。广阔的银河铺展延伸向远方,抬头,在一片银光中,还能看见光秃秃的高树树枝在交错。
山风清凉,众人在后山搭了一张桌子,吃了顿美味的饭,还开了点清酒喝。饭毕,月饼和炒田螺便端上来了。雁翎凑上去看,一堆奇形怪状的月饼被放在了盘子上,为数不多的几个看上去还过得去的,都出自梅炎之与余意清之手。没想到两位师兄都暗藏着厨男属性呢。
这一回,连贺见霜也失手了,做出来的月饼外形像一只被压扁了的馒头,但味道居然还不错。对此,雁翎十分捧场,挑了贺见霜做的月饼吃。
见她完全不看梅炎之做出来的月饼一眼,贺见霜一直有些黑的脸色才稍霁,耳朵微微一动,悄悄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神色。
月饼这种东西,一次吃一块就已经腻了,香气四溢的爆炒田螺顿时成了香饽饽。很快,众人又嚷着在山上赏月不够热闹,没意思,呼啦呼啦一下,就拉着大队,强行架着不愿意下山的人,在乌灯瞎火的晚上下山,来到了江边。
江水波光粼粼,因江水之故,月亮反而多了几分朦胧感。夜深了,大家都三三两两地坐在地上,随意地伸展着腿,边赏月边喝酒。
雁翎与贺见霜坐在桥墩下,身旁放着清酒,身边没其他人了,十分安静。彼此之间隔着一点距离,但是对方身上的暖意却能传达到自己身上。
漆黑的江水在阶梯下起落,稀稀拉拉的觥筹交错声在远处的酒家里传来。
“我今天才知道你一点也不擅长做月饼。”雁翎笑着说:“又更加了解你一点了。”
“不好吃。”贺见霜哼道。
那是因为你没吃过现代的月饼,至少比手工月饼好吃多了——雁翎腹诽,又好奇道:“那么,这是你第一次过中秋节吗?”贺见霜摇头:“小时候也过,但是和现在很不同。”
雁翎哦了一声,反应很平淡。贺见霜反而侧头看向她:“雁翎,我发现你从不过问我的过去。”
因为心防甚高,他向来不喜欢那些逾越雷池去探究他过去的人,况且,他的过去,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
但是,雁翎却出人意料极了,这么久以来,从来都不问一句。一开始,他还觉得这样很好,但是渐渐地,他开始分不清这到底是“沉得住气”还是“漠不关心”,竟然又开始希望雁翎开口来问他的事情了。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交付了信任,自自然然就会想把隐瞒的事情都告诉对方,让对方真正参与到自己的生命中去。
“我不问,不代表我对你的事情不关心、不好奇。但是,我却感觉到你还没有做好对我说的准备。因为,你要是已经做好了准备,自然就会直接说给我听了,不是吗?”雁翎说:“来日方长。反正,我们可还会在一起很久。到时候,你若是心血来潮想告诉我,我一定会认真听着。话先说在前面——我可能还会反问你问题,你可别嫌我啰嗦。”
贺见霜一愣,眼底闪过了几分笑意,嘴上却嗤笑道:“又想说你是石头吗?”
雁翎:“……”
远处,张凡拖长了声音喊喊道:“嗨——小师妹,贺师兄,回去啦——”
贺见霜与雁翎依次起身。一脚已经踏上了阶梯,雁翎若有所思地转了转手里瓷杯,轻轻抬手,把剩下的半杯清酒向前倾倒,落入江中。
清酒纷纷扬扬落下,扬起一片水雾。
收起酒杯,她抬眼看向皎洁的月亮,忽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