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混杂着各色小摊的食物气息渐渐远去了,转而被一种熹微的幽幽香气取代。
红烛明亮,淌落一滴烛泪。
这似乎是一个布置得十分喜气的房间, 四处张着红绸, 绘着龙凤呈祥的大红喜被中,露出一截雪似的玉臂。
那双手似乎是难耐地在空中挥舞了几下, 想要抓住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能抓住, 只能攥紧了锦绸的喜被, 紧紧地攥在掌心。
垂下的水红色纱幔, 衬得那一截雪似的胳膊也染上了些暧昧的红。混合着那种隐隐的幽香, 似乎还能听到一些混杂着痛苦与欢愉的低喘。
大红喜被滑落,青年如墨的长发披散, 如同湖底的水草, 垂落在少女起伏的胸膛。
少女仿佛在风浪骤起的海上无所依托的小船, 只能用手环住那唯一的岛屿。
青年劲瘦的蜂腰被少女紧紧地搂住,素来冷冽的眸中竟也染上了如这水红色纱幔般同样的颜色。
海水沉重,司娆倏然睁开眼,面上是一片红霞似的绯红,连这冷沉的海水都不能降下她脸上的温度。
她梦到了什么?
她竟然看到了……
那时少女弓起背脊,雪白的小脸微仰,露出的是她的眉眼。
在大红喜被之下,抵死缠绵的,竟是她和苍淮。
醒来时,意识到自己还如同菟丝花一般缠在他身上。
司娆如同被烫到一般连忙松开了手。
苍淮还没醒。
平日看起来有些漠然的神色,此时安静地睡着,看起来竟显出几分与他平日不符的清冷矜贵来。
那狭长冷冽的眸还闭着,但司娆眼前却忽地浮现出在梦中他眼中染红的模样。
又是仿佛烫到一般连忙移开了眼。
司娆暗暗唾弃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另一旁却有一道童音冷不丁地开口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司娆循声望去,是那个化作小孩模样的厄命珠。
他还被穿在漆黑的长剑上,但此时他是一个盘腿坐在地上的姿势,长剑穿胸而过,他也毫不在意地对着她笑。
见司娆不回应,他皱了皱眉,再次问道。
“喂,你看见了什么?”
红烛淌下的烛泪、大红的喜被、还有喜被滑落露出青年的蜂腰……
这些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司娆面颊上的红都仿佛会传染一般游离到了耳朵尖。
她轻声道:“没什么。”
“当真?”但厄命珠却很不信的模样,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司娆这副模样落在他眼中,便成了心虚的表现:“他给了你一根有预知能力的肋骨,那根骨头发光了,我看见了。”
他定定地看着司娆,不放过司娆面上的任何一个表情:“你必定做了个预知梦,对不对?”
一根有预知能力的骨头?
司娆下意识摸了摸插在发间的发簪。
她当时便觉得这个发簪的材质有些特殊,却不想竟是……
司娆更加觉得手中的发簪烫手了。
传说能预知未来的蓬莱神树实则是由一柄神剑所化。
而司娆在蓬莱镜中看见了更多,自然知道那些人为了得到力量更强大的神剑都做了些什么。
那一日,蓬莱神树被他烧成了灰烬。
她好似看见他拿走了一截散发着白光的东西,如今想来,那周身散发着莹润白光的东西就是他的肋骨所化。
他又轻描淡写的,仿佛随手送出了个什么小玩意一般,送给了她。
“喂,到底看见了什么?他死了没啊!”见到司娆一脸出神的模样,厄命珠再次不耐烦地催促道。
“你看见他了吗?在预知梦里,他还活着吗?”
厄命珠的模样好似有些焦虑,他的眼神不住地看向蚌床上的苍淮,眼底有一丝隐忧。
司娆没想到那竟然是个预知梦。
预知梦竟然会详细到那种地步吗?
如果是预知梦,是不是意味着,那是未来会发生的事?
司娆顿时觉得蚌床上的苍淮,变得难以直视起来。
她的耳朵近乎整个都烧灼得红了,她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还、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