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司娆清醒时,她的半只脚已然踩在了悬崖边上。
但清醒只是一瞬间,铃音控制下,她跳下了山崖。
崖下等着一群身穿灰袍的怪人,他们不由分说地把她绑上了祭台,划破手腕放血。然后便成了如今的模样。
从他们的口中,司娆知道了此地便是传说中的长哭崖。
传言长哭崖下镇着一位大魔王。
那位魔王诞生于上古,曾断登仙梯、填无尽海,屠尽异族,凶残之名震慑四野八荒,以一己之力让整个修真界气运断绝,进入灵气贫瘠、无人得以问仙的时代。
鼎盛时期的仙族、龙族、凤族精英尽出,也无法遏其风头,反被他尽数屠戮于枯竭的无尽海,让原本最接近仙界的世外之地化作一片尸山血海,至今怨气冲天,无人能够靠近。
无人知道,最后人族付出了怎样惨烈的代价,才将其封印,镇压在长哭崖下。
大魔王的故事,在修真界中口耳相传,可止小儿夜哭。
于是长哭崖也成了众人心中的禁地,无人胆敢靠近。
司娆却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成为这个故事中的一环。
与众人畏惧魔王不同,魔域众人对长哭崖下的大魔王有着近乎狂热的崇拜与痴迷。
他们深信,只要魔王冲破岌岌可危的封印,便可带领魔域走向光明的未来。
让整个修真界都匍匐在魔神脚下是他们的毕生追求。
为此,他们年复一年地在修真界中搜罗天资上乘的女修,在传言中大魔王的诞辰向他献上祭品。
而那一枚金铃,正是被选中祭品的信物。
无论身处何地,只要受铃音召唤,便会日夜兼程奔赴长哭崖,孤身作祭。
而如今,这个被铃音召唤,绑上祭台的倒霉蛋,正是司娆。
显然被封印在灵气全无的地方,镇压千年,哪怕曾经是个叱咤风云的赫赫人物,经过千年封印,日日磋磨,早应该化作了一具枯骨。
毕竟祭祀的传统已有近百年,但从未听说过魔王显圣来享用祭品,只有无数鲜血流干后惨死在祭台上的无辜祭品。
此时,祭台周围,众多身穿灰袍的怪人跪在地上,双手高举,口中虔诚地诵念着祝词,仿佛在朝圣一般。
他们声调古怪,似是某种古老的祭章,高低起伏地回荡在深谷,仿佛山鬼的低语,诡秘难言。
司娆不能理解,眼下匍匐在祭台边的人,分明从未见过魔王真容,却为何如此虔诚地相信着他一定还活着。
也不知司阮阮从哪里搞到了这样的东西,竟觍着脸说是寄托着美好愿望的礼物。
可是谁让她长了一张纯真可爱的脸,哪怕知道她心中不怀好意,司娆也只当她是想在众人面前作秀,却不想是冲着要她的命来的。
伤口流血不止,不断地带走身体的温度,连意识也逐渐模糊。
司娆漫无边际地想着,这祭祀阵法如此诡异,若她死了,定然能化作厉鬼,只是不知死后还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
她没看见,不断顺着指尖滴落的鲜血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流通经纬,勾勒出祭台上阵法的本来样貌,刹那间华光大盛!
匍匐在地的灰袍人神情激动,口中诵念祝词的速度越发加快,古怪的声调此起彼伏,在崖下回响。
变故突生!
在阵法点亮的刹那,不知从何处而起的风呼号着朝祭台涌来,带着摧枯拉朽之力,飞扬的沙土夹杂着凌厉风刃席卷而来!
白玉似的祭台霎时间被黑云笼罩,祭台边的众人甚至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突如其来的狂风掀飞出去,口中诵念的祝词变了调,被疾风裹挟拍在山崖上戛然而止。
一种莫可名状的强大威压笼罩此地,众人吐血不止,竟被压得直不起腰来。
他们的身躯因恐惧而战栗的同时,也感到隐隐地兴奋——
血脉中激荡着的,是大事将成的喜悦!
他们感觉到了。
阵法大成,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降临了。
在场唯一没有感觉的,可能就是司娆了。
风暴的中心,反而格外地宁静。
直到祭台之中,有浓得化不开的黑雾升腾而起,逐渐化作一个肩宽腿长的男人模样,黑夜裁剪了最深的一段夜色制成他的长袍,拖曳在地,只露出一截苍白的脚踝。
周身温度骤降,一种幽深恐怖的感觉自他身上扩散,他身上的气息太危险,司娆周身寒毛直竖,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手指,心脏因为恐惧而狂跳不止。
来了。
献祭阵法竟然真的招来了什么东西。
他赤足行走,无声地靠近祭台正中。
随着他逐渐靠近,司娆看清黑雾下的脸。山月勾勒出他的眉眼,长眉如墨画刀裁,一双幽深墨瞳凛冽逼人,眼中含着几许不散的冷意,如同山巅经年的积雪,寒意逼人。
分明是一张极清冷精致的脸。
司娆心中狂跳,但这一次却不是因为恐惧。
是鬼?是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