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宏的院里都摆放着刀枪剑戟,他从前就爱摆弄这些。
他拉苏宛菱来,是为了向她炫耀前段时间刚学来的一套剑法。
两个院里的小丫鬟从屋里搬出了凳子和小案来,在上面放了松子百合酥和芝麻糕,又取了一壶桂花酒放着。
苏宛菱只是不愿寿宴的热闹,也不想看见太子高巍奕,但并不讨厌耿宏。
耿宏少年心性,人又赤诚, 是真心将她当朋友。她前世在宫中消磨了十年光影,非常清楚真心的可贵。
“这套剑法我学了大半年, 只这第一式就能打趴十个壮汉!”
耿宏穿着一身紫衣锦袍,手中握着一柄长剑, 宽肩细腰, 白肤瓷面,精致极了。他就那么立在院中舞着剑,手中行云流水, 树上的花悄悄飘落下来,散开在他周身。
苏宛菱觉得好看,她虽看不懂舞剑,却觉得赏心悦目。
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谭玉书,她不知道谭玉书是否会舞剑,若会,应当也像眼前这个青葱少年这般好看吧。
她嘴角含着笑,目光温和。
耿宏在她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忽然就红了脸,原本好好的动作一下子慌乱了起来,便赶紧收了招式。
“我、我其实可以舞得更好,今日许是府上人太多了,惹人心烦。”他辩解道。
“我觉得已经很好了,你真厉害。”苏宛菱不吝啬夸奖。
耿宏从前在府上,极少有人会这样夸他,他母亲早逝,父亲又只顾着侯府的兴荣,而他的亲姐姐则一心想要攀高枝,从来都不关心他。他有时候故意惹出些事来,想得到关注,可后来发现在他们眼里只有权势和利益。
渐渐的他变得越来越孤单,也逐渐养成了一副傲慢执拗的性格,直到后来遇到苏宛菱。
他觉得苏宛菱是真心待他,她不像其他下人一样只一味奉承,她会教他道理,指引他做事。他便特别想和她亲近。
下人递了帕子来,他擦了擦汗,坐到了她的边上:“那日在桂花林里……与你走在一道的人,是和你定了婚约的那个谭家公子?”
他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苏宛菱回答道:“嗯,他叫谭玉书。”
耿宏抿了抿嘴:“我看着挺一般的,又瘦又弱,你喜欢他吗?”
“喜欢。”苏宛菱不带一点儿犹豫。
“你喜欢他什么?”
“他生得好看。”
“就因为好看?”
“他声音也好听。”
耿宏赌气:“不过一个小白脸,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
苏宛菱笑了一下,她托着腮帮瞅他:“你还小,不懂。当你喜欢一个人时,他长什么样都好看,说什么话都好听,做什么事都喜欢。”
“你这话不对,你是因为他生得好看、声音好听才喜欢他的,不是因为你喜欢他才觉得他生得好看、声音好听的。”耿宏找出了她话里的漏洞。
苏宛菱摇了摇头,她望着耿宏,眼眸炯炯,犹如盛满星光:“喜欢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先后,忽然的就觉得他好,忽然的就喜欢了他的模样和声音,等你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了。再回过头去想想以前,就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不喜欢的,只觉得第一眼见到他时,就已经喜欢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这样说,耿宏一下子沮丧起来:“若日后有一天,你遇到一个比他好,更让你喜欢的人呢?”
“我觉得不会了。”苏宛菱道,“我就只喜欢他。”
她就坐在那里,慢慢笑了起来,无声无息,却仿佛周围所有盛开的花的颜色都落在了她白皙的脸上,耿宏有那么一刹那被恍了眼神,他就这么怔怔看着她,像是有所有花,都在她身上绽放。
他其实对苏宛菱有好感,还算不上喜欢或爱,就是想与她亲近,想常常看到她。
耿宏在听到她这样说时,不知怎么的心情十分低落,他心有不甘,觉得若不是自己年岁比那谭玉书小了一些,或许也轮不到他与苏宛菱定亲。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
他瘪嘴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赌气似的抓起一块糕点就塞进了嘴里。
苏宛菱在耿宏的院里小坐了一会儿,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想趁早回苏府去,就起身告退了。
耿宏还想留她一会儿,但奈何前厅来唤人,他是耿平侯世子,自然不能躲在后头,还是得出面的,只得怏怏的跟着下人离开。
……
苏宛菱出来后顺着原路准备走,只是前段时间下过大半个月的雨,雨水积在地面的青石板下,她在走了一段路后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板下的泥水飞溅出来,撒了满满一身。
真是郁闷至极!
她拉了拉衣裙,想着干脆这样回去算了,但又想到今日耿平侯府里这么多世家贵族,若是给苏府丢脸可不好,便问了一个下人哪里有水,准备先洗一洗再走。
府上的下人本就不多,突然又举办了寿宴,有些忙不过来,便随手给苏宛菱指了个方向。
苏宛菱走了半天也没找见有水的地方,看见前头有一间书阁,想着四下无人,去里头擦拭擦拭便罢了。
于是推开了门进了书阁里。
这书阁却是不得了,墙上挂的字画竟然都是名家之作,桌上用的砚台和笔墨也都是极品,特别是左边靠墙那一侧悬挂的《八骏草白图》,这是王道峻的名作,民间有许多流传,但大多是仿品,眼前这副会是真的吗?
苏宛菱好奇的上前查看,却不料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她条件反射的往书阁另一侧的帘后走去,躲在了画柜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