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也许是捆仙索的品阶过高,剑气只在上方留下极浅的痕迹,远远还没到能断开的地步。
反倒是拉扯的力道越发强悍,以至于她连前进半寸都做不到,如同拖着一座小山包。
何相知不得不转身望去,顿时大惊——好家伙,可不就是一座小山包么!?
只见白玉趴在地上,扬起的脸上毫无血色。
由青衣书生化成的“白玉”匍匐在她身上,正低着头凑近,似乎在寻找下口的地方。
至于那涌动的黑影,不知何时收敛了成一团,变得更黑更稠,如同巨大的乌云长在“白玉”的后背上。
……就跟叠罗汉似的。
何相知忍不住问候了对方祖宗,怒道:“你快松开我!”
白玉更为生气,扯着嗓子吼道:“你怎么能见死不救!?要是我死在这里,太衍仙门不会放过你,阿鹤更是会恨你一辈子!”
她是真的害怕极了,以至于连惯来的伪装都顾不上。
尽管仙品防御法器应该还在发挥作用,可她的手脚都被那家伙所禁锢,落在脖颈处的冰冷吐息如同野兽獠牙,令她止不住地战栗发抖。
骤然失去好几滴精血,她甚至无法捏出像样的法诀,而凤凰虚影又被用在了先前,如今只能求助于那个最令她厌恶的女人。
何相知觉得白玉的威胁真是可笑,可问题在于她自己也被捆仙锁缚住,一时只能僵在原地,似乎也活成了笑话。
她飞速权衡应对之策,就在这时,“白玉”突然抬头望了过来,眼底神色晦暗不清。
何相知心头警铃大作,在千钧一发之际落地,长剑横档身前——
伴随着令人耳膜生疼的刮擦声响,“白玉”又瞬间退出百尺,低头望向自己断裂的指甲,半晌笑出了声:“真是把好剑。”
她的声音既轻又柔,带有些许妩媚,又如同毒蛇吐信般透着丝丝冷意:“不愧是仙子的剑,可惜主人太弱了,威力不足百分之一。”
“若是太弱,便该噬主。”
“这般委曲求全,未免丢人现眼。”
暗红长剑发出冷肃长吟,嗡鸣阵阵很有气势,只不过翻译成人言略有不雅,大体意思是你在说什么狗屁话?
“白玉”显然没听懂,还在那低声笑着:“看来你的剑也颇有怨言,这也是想当然的,被无能的主人握在手中,与插入牛粪有何区别?”
剑哪里能听这种侮辱,顿时骂得更起劲了。
何相知:“……”
何相知屈指轻敲剑面:“你先闭嘴。”
暗红长剑不情不愿地安静下来。
何相知抬眸看向远处似笑非笑的“白玉”,沉默一瞬,说道:“接下来我要让你闭嘴。”
她脸上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也不像是故意装模作样唬人,而仅仅是在平静交代一个事实。
“白玉”眼底闪过轻蔑之色,尽管她如今还远未恢复到巅峰水平,但最起码等同于普通修行者的元婴期,又怎么会是一个小小的筑基能够打败的?
“你若是同意与我结下血契,助我重新炼制身躯……”她舔了舔越发腥红的唇,嫣然笑道,“我就饶你一命。”
何相知礼貌拒绝:“我不同意。”
她运转道心,伸出手指在一侧剑锋划动,几缕鲜血顺着伤口流淌到剑身上。
暗红长剑光芒大盛,伴随着越发兴奋而高亢的剑鸣,无形杀意以它为中心向外释放。
空气里忽然多出了些许血腥气息,并且越来越浓郁,甚至盖过了大殿原本的怪异香气。
令人感觉像是置身尸山血海的古战场一般。
何相知的眼眸蒙上一层暗色,本就漆黑如墨的瞳孔此时显得更为幽深,散发着冷肃之意。
“白玉”脸色微变。
明明还是这般弱小的境界,拥有着少得可怜的真元,可她竟然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何相知突然开口:“这把剑没有名字,但是我从找到它的那天起,就知道它是一把杀剑。”
“白玉”心想,这还用得着你说吗?此剑本就成型于古时兵役之战,更何况仙子当年一路由南向北,斩杀了无数邪魔与恶道……
但就算如此,握在你这样的废物筑基期手里,也不该对我产生威胁啊!?
“白玉”实在想不明白,但她习惯性防患于未然,涌动的黑雾瞬间化作阴冷游蛇,电光石火间将何相知彻底包围。
何相知缓缓呼气,口腔里也多了些血腥味。
与之同时,暗红长剑却越发锋芒毕露,已经变得鲜红如珊瑚,仿佛沐浴滚热鲜血的洗礼,其中又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她没说出口的是,在得到这把杀剑以后,她翻阅无数古籍典藏,终于成功钻研出了以微薄修为发挥仙剑威能的法门。
哪怕境界始终未能寸进,她也拥有足以越阶对敌的力量,不然时常下山行走,深入危险地带寻宝,她又怎么能够回回安全无恙,让同门都以为她只是去游山玩水。
至于心怀不轨的元婴期修士,她在过去遇见过不止一回。
面前这个“白玉”甚至都没有他们强大。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
“白玉”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瞳孔之中倒映出那道破开黑影牢笼朝自己袭来的血色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