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也有脾气,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有心,我也会不舒服,我也会难受,宋茉,你不能这么作践人,”杨嘉北说,“你觉得这样逗我好玩?还是觉得……觉得很有成就感?觉得这个男人就是离不开你?这辈子认定了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宋茉眼睛酸涩,她急促说:“我没那么想。”
“但你这么做了,”杨嘉北看上去满脸失望,他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已经冷静了,冷静到下一刻他提分道扬镳、宋茉都不会感到稀奇,他说:“我知道你有难处,我不强求你说出来,可你别这样。”
“我等你一分钟,一分钟到了,你想继续处,我就继续陪你,”他说,“要是你真不想我在这儿,也成,我收拾东西走人。”
这话干脆利索。
宋茉说:“你走吧。”
杨嘉北问:“不再等一分钟?”
“嗯,不等了。”
宋茉一直低着头,她发现面前的桌子上掉了一小粒芝麻粒,是她刚才吃油饼不小心落下的。
杨嘉北说:“我还愿意等。”
宋茉摇头:“算了。”
她又补充:“对了,你把我的东西都留在这个酒店吧,我想办法带走。”
视线之中,她只看到杨嘉北那双大手,他什么都没说,站起来就走。耳侧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宋茉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她有些受不了,大口大口呼吸,想要竭力把这股糟糕的感觉抑制下去,喉咙和肺都是痛的,她痛到不能忍受,只好趴在桌子上,咬着自己的右手,睁大眼睛,深呼吸,盯着地面。
宋茉发了狠劲儿咬自己的手,比咬杨嘉北可狠多了,咬到尝到血味儿也不停下,不松口,她像濒死的鱼,像撞了玻璃的鸟。
宋茉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因而竟不知所措,已经完全失去应对的能力,只能睁着眼睛一滴一滴地往下滴泪珠,落完了,她用餐巾纸无声地擦干眼睛,若无其事地继续吃已经凉透了的油饼。
她在这里一直坐了四十分钟,时间长到杨嘉北肯定已经离开。
宋茉的胸口好像缺少了些什么,她想或许自己需要重新服药,一直吃到看完那些日记……她没想好怎么处理那些东西,毕竟是爷爷留下的,或许可以留遗嘱和自己同时火化……如果那些人能够寻找到她完整尸体的话。
宋茉打开自己房间的门。
杨嘉北坐在床上,正看那些日记。
一塌糊涂的床已经收拾好了。
宋茉不知如何应对眼前场景,今日份的情绪起伏够大了,此刻只能木木呆呆:“你……”
“喜欢你的杨嘉北已经走了,”杨嘉北闷声说,“现在留下的是警察杨嘉北。”
“警察杨嘉北得把你平平安安地送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嗯……感觉离故事高·炒节点不太远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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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漠河(五)
杨嘉北不走。
不仅不走,还得继续开车送宋茉去北极村。
他姥姥以前就住在漠河,虽然老人已经故去多年,但杨嘉北也来过几次,宋茉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平息——她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那些药物将她罩在无声无情绪的巨大玻璃罩中,坚持服药这么久,宋茉还是第一次有着如此强烈且不能压抑的情绪波动,哪怕它给予她如此多的痛苦,此刻仍惊诧于那痛觉神经的敏锐。
因而宋茉用了半个小时去消化、整理这些无措的情绪,她不知该怎么和杨嘉北说——
说什么?
我们没有未来?
我已经不考虑以后。
你不要对我有太多期望。
你别在我身上费力气……
怎么说都不对。
万事开头难。
可她难的不止这一个开头。
宋茉在网络上接触过一些失聪或失语者,因为听不到,他们的世界中并不存在“语气”这种词语,因而有些措辞会显得稍微僵硬、刻板些。这是许多具备听力和发声能力的人所不了解的冷知识。
宋茉现在就是。
她习惯了浸泡在那种麻木中,因而担心自己的话语会带有过激的情绪。
她不想伤害杨嘉北。
所以选择沉默。
上午去看驯鹿——被称为中国最后一个游牧民族的鄂温克族,他们的驯鹿。这些比汉族人更早就生活在大兴安岭的民族,养着吃苔藓的驯鹿,住在撮罗子中,夏天铺桦树皮,冬天铺鹿皮;他们跟随驯鹿的足迹生活在这个古老而包容的山林中,营地也随之搬迁,夏天的时候,或许能在一个地方住上半个月,而当冬季来临,更多的是两三天就要搬一次家。
这些东西,宋茉从书上看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