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之前被人嘲讽背了许多东西的陈皎,悠悠扬扬地从自己的小包袱里掏出那把原本用来遮阳的油纸伞,屁颠颠凑到太子身边:“殿下!”
所有人:……?!!
雨势越来越大,太子一行人却恰好行路中途,前后皆无凉亭,还要再走数里地才有地方避雨。
天上淅淅沥沥下着春雨,一行人匆匆忙忙,颇有些狼狈。
陈皎举着一柄青伞撑在自己和太子头顶,语气心疼:“这好好的怎么就下雨了,淋着我可没关系,淋到殿下可就是大罪过了!”
谢仙卿眉眼微动,挑眉道:“陈世子当真?”
陈皎诚恳点头:“当然了!微臣对殿下之心,天地可鉴!以我们的什么关系,有我一口饭吃,就有太子您一个碗刷……”
谢仙卿微微侧目,陈皎也愣住了。
糟糕,她平日忽悠傻白甜王时景习惯了,说顺嘴了!
陈皎当即讪笑,改口说:“有您一口饭吃,就有我一个碗刷!”
谢仙卿见她模样好笑,似笑非笑:“不用我刷碗?”
陈皎一拍胸脯,正气凛然:“不用!殿下万金之躯,我胡说呢,真有碗也是我刷!我全给您包了!”
她说得情深意重,要是王小少年在这里,听到自己信任的陈兄这话,估计会伤心捶地了。
谢仙卿被她逗笑,眼中流露出笑意。周围其他人则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默默牙酸。
这陈世子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油嘴滑舌,也不知道这些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陈皎为了讨好太子,嘴中不断吹捧,可手中举着的伞却是八方不动,丝毫没有往太子那方多倾斜的意思。
倒不是她不想趁机表功,只是她看雨势太大,此刻油纸伞恰好将两人笼罩,自己若是再为了演戏将伞往太子那边倾斜,她半边身子就得淋雨了。
到时候大概率会感冒,这得算是工伤吧。
陈皎给自己的定义从来都是太子的小弟,职场打工人。她努力内卷想要在领导面前表现,但也不包括拿自己身体安全开玩笑啊!
自己的命当然最重要了。
陈皎正纠结是以身涉险上演苦肉计呢,还是装作不知情安然不时,身后的张太监看得快要急死了,忍不住低头嘀咕道:“这该死的陈世子,光说不做,你倒是把伞往殿下那边挪些啊!”
眼见太子发丝染上水气,张公公急得恨不得推开陈皎,换自己来撑伞。
陈皎还没想好呢,便见太子悠悠然转头,扫了眼她,好似在说这就是你的天地可鉴?
陈皎心虚眨眼,想难道是自己拍马屁不走心的事情被看穿了?!
想了想,她默默将自己的伞往太子肩膀偏了偏,然后自己又小心翼翼往对方身边凑近了些,几乎是贴着太子的胳膊。
油纸伞不大,两人站在同一伞下显得有些拥挤。
雨后空气中混杂着泥土的湿润气息,山上雨雾朦朦。凑得近了,谢仙卿能闻见陈皎身上传来的那股淡淡的桂花隐香。
他垂目望去,只见身旁的少年身形瘦削,比他矮上一头,手撑着伞费力顶在两人头顶。
风雨飘摇,少年衣袍吹动,手高举着伞,袖子垂落,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手指纤细婉若无骨。
陈世子平日看着鲜活,却是意外的瘦削苍白,若是不知情的人,恐怕会误以为她是女儿郎。
谢仙卿心中微动,垂下眼,忽地伸手拿过伞柄。在陈皎意外的目光中,他微笑道:“孤来吧。”
他伸出手,握住陈皎手腕,将伞往她的方向移了些。
他不是不体恤下属的人,陈皎身子单薄,看起来就体弱,淋雨病了他也不好跟永安侯府交代。
雨下了不过半个时辰便停了,之后太子一行人顺利抵达大明寺。但到底是淋了一场雨,上山休整一夜后,第二日太子便病了。
虽然只是小小的风寒,可大明寺上上下下都吓得不轻,各个都忙碌着。尽管寺庙内有擅长医术的僧人,太子侍卫还是骑马下山奔赴长安,连夜请来御医诊脉。
陈皎也慌,想到那把偏向自己的伞,她不由有点心虚。
希望病中的太子不会记起自己那天的小动作,从而迁怒到她,将这笔帐算在她头上。
因为心虚,太子在山上修养这几日,陈皎便格外尽心。
山上的慧言禅师精通医术又与太子关系甚好,这次便是由他和另外几位御医开方子。
陈皎也跟着殷勤地跑上跑下,还帮忙在火旁盯着其他人煎药。
这倒不是陈皎偷懒,不想亲自动手。而是太子入口的东西,众人都恨不得长八只眼睛盯着以防万一,哪里敢交给其他人动手。如果真出了事,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就算陈皎想要帮太子煎药,太子府身边的人也不敢让她动手。所以她就负责坐在一旁看内侍们熬药。
陈皎看归看,每次可都是隔着一两米的距离,绝不敢凑太近。
废话,不光伺候太子的内侍们怕,陈皎自己也怕啊!
谋害皇嗣这个名号,她担不起啊!谁知道有没有人想要她背锅当冤大头。
不过这次事后,陈皎也发现了些端倪。
太子陡然生病,他身边的人虽然慌张,却井然有序,先是迅速封锁消息以防太子病中之事传出,后又加派人手将大明寺层层封锁以免刺客,派人下山带来御医……
从守护太子安全的侍卫,再到服侍煎药的内侍,让别人钻的空子是一点都不肯马虎,足以说明太子治下严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