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仙卿一愣,许多人夸赞过他的相貌气质,如陈皎这般直白坦然的却还是头一人。
他睨了眼陈皎探头探脑的样子,不由摇头失笑。
五皇子近日的咄咄相逼,书房之中他和诸位臣子讨论户部改革之事也不顺利,谢仙卿面上依旧温润如玉,心情却实在称不上好。
可现在被陈皎一通打岔,被对方情绪感染,他心中郁气消散,就连看今天的天气也觉得明朗了许多。
……
归鹤楼地处长安西街,共高三层,酒楼位置独特,布局雅俗共赏。陈皎随太子和他的小厮走到包厢之内,用餐时,陈皎见太子的贴身侍卫一直盯着窗外。
陈皎最开始还以为是预防刺客杀手,偶然间才发现,原来黄鹤楼对面便是户部,这间包厢从窗口能瞭望户部来来往往的所有人。
陈皎神情一凛,当即装作什么都没发现,若无其事地埋下头,继续安心吃饭了。
她偶然间听祖父提过,开设的这家酒楼也是朝中某位臣子的家眷。现在看来,那位大人恐怕也是太子党中的一员。
终于又过了一会儿,包厢门房被敲开,户部侍郎走了进来。他扫了眼陈皎,目光锐利。
陈皎当然放下筷子,正犹豫自己是否要像不久前那样,离开包厢避嫌,那位大人却收回了眼,随后淡然地上前,跟太子报告近日户部改革一事。
陈皎于是又拿起筷子,继续吃吃喝喝,态度坦然。户部侍郎来了之后便没有离开,禀报完正事后,便留下来一起用餐,中途偶尔会和太子闲聊,君臣之间相得益彰。
就在这时,一直盯着窗外的侍卫忽然起身,附耳对太子低语了几句。
谢仙卿端起茶盏,眼中分不出情绪:“看清楚是他了?”
陈皎离得不算远,却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安静的酒楼忽然闹腾起来,包厢外有数道脚步声。
五皇子的声音响起:“听闻皇兄在茶楼,皇弟特前来拜见相聚……”
当今圣上对太子不满,手底下其他几位皇子也得到了示意,如今几人都摩拳擦掌等着斗倒太子,做那个上位者。
几位皇子的争斗快到白热化阶段,已经不再是私下的斗争,即使是面上也不再维持着哪岌岌可危的颜面。
太子前脚召见王中安,密谈户部侍郎,后脚五皇子便得到消息急匆匆赶来,说明户部内部有替他通报消息的同党。
谢仙卿微微抬眼,侯于一旁的侍卫便快步走至门外:“殿下不便见客。”
五皇子不退反进,朗声道:“哦?皇兄身体有恙,臣弟更应当上前拜访了。”他说着,身边的人也有了动作,看样子是想要强行闯入其中。
太子和户部侍郎本是私下商谈,五皇子如此急切,大约是听到了什么传闻,急着来捉人找证据。
太子的侍卫没得到允许,当然不肯让他们进入其中:“大胆!竟敢以下犯上!”
太子是明面上的储君,可几位皇子对他却不似从前敬重,这位五皇子态度尤其惹眼。
几人推搡间,坐在窗畔的太子默默给自己倒了杯茶,他神情淡然,眼中却已有冷意,
气氛凝重之时,陈皎咽下一口菜,忽地放下酒杯,起身冲了出来:“你们可知这屋内坐的是谁?!”
陈皎不知道太子和户部侍郎的计划,只知五皇子和他的侍卫嚣张至极。今日若是让他们闯入太子和属下密谈的包厢,储君的脸面便是被扔在地上踩。
太子不方便出面,侍卫面对咄咄逼人口蜜腹剑的五皇子没有招架之力,陈皎知道她等待的机会来了。
五皇子身边的侍卫看向她,轻蔑道:“你是何人?”
陈皎丝毫不退,冷笑反问:“我乃堂堂永安侯世子,你又是什么东西?”
五皇子目光扫向她,嗓音阴柔:“原来是永安侯世子。”
其实早在侍卫问话之前,五皇子便认出了陈皎。
永安侯府站队太子不是一件小事,就连皇上和其他皇子都被惊动。正好五皇子想要找陈皎这个最近总是跟在太子身后的世子开刀。
五皇子漫不经心扫了眼陈皎,决定就趁今日让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知难而退,最后再挺身而出收服她。
接到主子示意,五皇子身边的侍卫当即喝道:“大胆,见到五皇子还不跪下!”
陈皎皱眉,故作不解:“原是五皇子?这番做派,我还以为是圣上驾到。”
此话一出,屋内屋外,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倒是安坐于雅间的太子,淡淡饮茶,脸色丝毫未变。
五皇子脸色大变,对陈皎暴喝道:“你放肆!”
陈皎面对暴怒的五皇子,神情不变,拱手道:“比不得五皇子!除了圣上,其下便是储君,尔等明知屋内太子安歇,居然还敢以下犯上强闯,今日你敢带领侍卫闯储君住处,安知明日不会带兵进宫?!”
这便是了。
陈皎言行大胆,意指五皇子有谋逆之心,屋内屋外寂静一片,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就连五皇子都感到压力,他身边负责闯屋的侍卫更是额头有了汗珠。
谋逆之罪,诛九族。
但到底是敢跟太子争夺皇位的皇子,五皇子并未被陈皎三言两语吓得慌了神。
相反,他很快冷静下来,盯着陈皎,陡然笑了出来,仿佛不久前是场玩笑般,感叹道:“陈世子小题大做。我只不过是担心有人冒充皇兄,关心兄长安危,想验明真相罢了……”
他目光看向始终安静的屋内,透过纸窗,隐隐约约能瞧见屋内上首那道安坐淡然的身影。
五皇子看着那道身影,高声道:“户部改革一事还未解决,汴渠水患困扰百姓。在这个时刻皇兄还有心思闲逛茶楼,我听闻后难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