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不知道,唐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盛子越不知道考得怎么样?听说她第一志愿是京都大学,我明年也要考那里去。离家远远的,永远都不回来才好。
站得远远的,哪怕她不需要自己准备好的绿豆汤,看着她俏丽的身影,对唐暄而言就是一种享受。盛老师不让自己打扰她,那就默默在一旁看着吧。
唐暄就这样站在考场外看了盛子越三天。看到她自信、淡定的表情、轻松、随意的态度,他知道,她一定会越走越远,越飞越高!
考完最后一门,从考场走出来的盛子越感觉如释重负,看着在门口等着自己的人从父母两人变成七个人。
盛同裕笑眯眯地说:“考完就好,放松一下。”
陆桂枝摸了摸她的辫子,心疼地说:“先回家洗个澡,这天太热了。”
徐云英从陆家坪赶过来,看着外孙女儿满脸堆笑:“时间过得真快,我家越越也考大学了。”从桂枝开始,星华、成华、建华,再到盛子越,徐云英跟着经历了五场高考。
陆建华咧开嘴笑了,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显得喜气洋洋:“越越也要当大学生喽~”他将身边一个少年扯过来,道:“我们陆家坪铁三角今天终于凑齐了。”
盛子越抬眼一看,体型修长,白衬衫雪白耀眼,葛布裤子笔挺干净,一张清俊的容长脸眉眼精致,透着股浓浓的书卷气。可不是在京都大学读大二的陆高荣?
陆高荣微微一笑,双手交握放在背后,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声音稳定而低沉:“盛子越,好久不见。”
真的是很久不见。昔日的童年小友,现在已经长大成人,就连最小的盛子越也快要读大学了。算起来,两人足足有两年没有见面。
陆高荣这人心思深沉。童年时母亲咒骂殴打陆建华、盛子越的场景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在确认可以掌握自己命运之前,他不愿意过多干扰盛子越,怕引发矛盾。想到陆蕊在母亲面前的挑拨,他的眉毛不自觉地皱了皱。
今天的盛子越没有穿红裙子,一件宽松的棉麻浅灰短袖、一条白色与深灰相间的条纹西装短裤,一双白色凉鞋,整个人看着随性、淡雅,明亮的眸子似乎汇聚了所有的星光,亮得让陆高荣心怦怦地跳。
看到这么多人等着自己考完出来,盛子越感觉心里暖暖的,她展颜一笑,似春风吹动水面:“这么大的阵仗啊。”
眼波流转,她对陆高荣点了点头:“你今年暑假不打工了?”
陆建华帮他回了话:“他在省城找了家建筑公司实习,一放假在陆家坪陪了他妈妈几天,马上就要去省城了。”
陆高荣松开了紧握的手,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右手捏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一声,道:“正好知道你高考结束,来看看你。”
左手掌心里有一颗他在琉璃街淘来的无孔洒金琉璃珠子,圆溜溜、冰冰凉,握了一阵子便带上他的体温,变得温润滑溜。
陆建华一挥手,豪气万丈:“走!我请大家吃饭。”
徐云英抬手拍了拍小儿子的背,笑骂道:“赚了几个钱就飘!”
陆桂枝抿着嘴笑:“建华,你才上大学哪来的钱哟?我不稀罕你请我吃饭,只盼着你别剪坏了我的鞋。”
一说起这个剪坏鞋子的事,大家都笑了,连盛子越都忍不住哈哈一笑,难得地露出了几颗贝壳般细密洁白的牙齿。
陆建华有点发恼,挠了挠后脑勺:“我,我那个时候还小嘛。你们能不能不要老提这事?好丢脸。”
盛子越一边笑一边挽住小舅舅的胳膊:“我知道你会赚钱,走!我要去如意饭店吃大菜。”
陆建华得意洋洋一甩头:“还是越越爽快,走!如意饭店请大家吃大餐。”陆高荣跟在后面,看着这舅甥俩亲密的背影,低头轻轻一笑。
这笑容落在站在树下发呆的唐暄眼前,刺眼得很。他虽不知道眼前这少年的来历,但观他外形出色、眼神缱绻,真是看着就讨嫌。
唐暄的目光太过火热,敏感的陆高荣与他视线相对,眼睛微微一眯,嘴角勾了勾,带出一丝嘲讽,似乎在说:凭你,也配?
唐暄被他这一瞥激出了少年意气,大声道:“喂!你——”
陆高荣施施然走过去,站在唐暄面前,挑眉道:“怎么?”
唐暄和他相对而立,同样的清瘦修长、一样的清秀俊朗,只是陆高荣气场强大、沉稳大方,给了唐暄极大的压力。
唐暄握拳咬牙:“盛子越才十六岁!”
陆高荣将头略偏了偏,嘴角那嘲讽的笑容愈发明显:“你呢?”
唐暄气结:“我……我会长大,你太老了!”
陆高荣自小独立、聪慧,在京都读了两年大学,担任学院学生会主席,行事极有章程,这么一个毛头小伙子在他眼里不足一提:“呵呵,我在京都大学等着你。”
唐暄的两只拳头都捏了起来:“好!你等着。”等着我来,盛子越由我守护。
“高荣,搞什么名堂?快跟上——”陆建华转头发现陆高荣落后,扯开嗓门就叫起来。
盛子越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正对上唐暄那宣誓般严肃的表情。想到和他同学一年的时光,想到刘景秀对自己的折腾,她摇了摇头,对陆建华说:“快走,我一想到那家的酸菜扣肉,我就流口水。”
陆建华荷包里有钱,正是得瑟的时候,最喜欢有人哄着他花钱,一听盛子越的话,立马来了精神:“走走走,你想吃什么都行,还有剁椒雄鱼头、辣子鸡丁,要不要?”
如意饭店做早餐起家,当年盛同裕第一次请全家吃酸辣粉,就是在这家夫妻档口的如意米粉摊。赶上了市场经济的大潮,这几年越做越大,在湘岳县开起饭店,因为味美可口、价格公道,很受欢迎。
就连陆建华都知道这家饭店,一听盛子越说要吃,立马就提到那几个招牌菜,引得她食指大动:“要,走吧。”
因为提前高考,家里这一段时间弦绷得太紧,陆桂枝和盛同裕对视一眼,都在想:早听说陆建华赚钱有一手,看来是真的?
一家人来到饭店,陆建华点了一大桌子菜,墙上的壁扇呼呼地吹着,稍稍缓解暑气。老板送来几瓶冰镇桔子汽水,每人一瓶,一口气喝了一半。
冰凉的汽水灌进肠胃,气体自喉间泛了上来,陆建华打了一个响亮的嗝,道:“越越,等你考上了,舅舅在这里给你摆酒!”
盛同裕瞟了他一眼:“轮不到你。”
陆桂枝笑了:“越越的舅外公正在港城办手续,过段时间也要来县城,到时候大家一起吃个饭?”
徐云英脸色僵了僵,没有吭声。
陆建华不知道这段往事,疑惑地望向母亲:“妈,我们什么时候多了个舅舅?”
陆桂枝抢过话头:“是妈的表哥,失散了四十年,近期才联系上,在港城开医药公司。”
陆建华“哦”了一声,语调有点夸张,“港城人?开公司?那是有钱人呐!有点意思……将来把我们的竹编产品卖到港城去,肯定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