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坤仪重生 第69节(1 / 2)

秋天来了,徐士行看到风过又有几片落叶悠悠坠落。

谢嘉仪偏头看他,回道:“要挣钱,要练字,还要练功,还要管着好多人。”最后还总结了一句,“忙得很。”

徐士行几乎是立即就笑了,瞥了她一眼。

横亘在他们之间漫长的岁月,瞬间消融了。

曾经她处心积虑惦记着南边的河道,惦记着到处搞钱,她回自己“玩儿”。如今她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能睡上八个时辰,她跟自己说“忙”。

海棠宫人没觉得什么,但养心殿伺候的宫人,尤其是后来补位上来的宫人一个个都垂头惊得瞪大了眼。他们刚刚,是听到陛下,笑了吗.....建曌帝的一声轻笑,让本来就知道坤仪郡主贵不可言、绝不可小觑的养心殿宫人,彻底明白了这个郡主何止不可小觑!

徐士行接口道:“朕也忙得很,一天只得睡两个时辰。”就是两个时辰也不一定睡得着,他看着这个一天睡八个时辰的人幽幽道。

“陛下有看不完的折子。”谢嘉仪再清楚不过了,她曾经数过徐士行最忙的一天,全国各地有近四百件事等着他决策,其中二十件都是急且要命的大事。但是谁让他是皇上,还是个被人称颂的有为皇帝,活该。

“你知道?”徐士行低声问。

“陛下辛苦,是万民之福。”谢嘉仪虽然说的是客套话,却也是实话,这些年来,大胤的官儿是不好做,但是大胤的子民确实是过得更好了。

“你——”徐士行正要说话,却被突然出现的人噎住了后面所有的话。

他看到一个白白嫩嫩穿着合体青色衣袍的小男孩从垂花门进来,男孩看到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更不害怕,继续向前,端端正正跪下行礼口里清脆道:“参见陛下。”

徐士行抬了抬手叫起,然后看到小男孩这才向谢嘉仪行礼,嘴里唤道:

“娘亲!”

他听到谢嘉仪嗯了一声。

徐士行一直知道她和别人有个孩子。可这一刻看到,依然恍惚到不知今夕何夕,不知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就有人叫她娘亲。

明明他们只不过是闹了一场很久的脾气。

明明她还是昔日少女模样。

明明,当时说好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

此生此世,不离不弃。

第95章

徐士行觉得自己该对她的孩子和蔼一些, 他努力想对孩子露出一个笑,可却没有成功。他看着她温柔地探手摸了摸孩子的脖颈,嘱咐了句, “下次练完功, 别急着往外跑。”他知道必然是孩子脖颈间还有潮意, 她怕这孩子吹了风着了凉。

母子间话并不多,但不管是孩子的端肃恭谨还是谢嘉仪表面的漫不经心中, 都透着独属于血脉家人之间的亲昵。

这天晚上徐士行出现了新的幻觉,他看到自己抱着一个不大的孩子,小小的瘦弱的,格外让人怜惜, 孩子眼睛紧紧闭着,睫毛很长, 好像小扇子一样, 在孩子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能感觉到抱着孩子的自己, 整个人都在抖。他看到那个自己把头垂在了孩子瘦弱的肩膀上, 他看不到自己的脸, 可是他却明明白白知道那个自己满心里都是说不出的痛楚。只是抬起头的时候,却依然面色冷淡, 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徐士行骤然从幻觉中清醒, 眼前是养心殿晃动的烛火, 微凉的风从半开的窗吹入。

他身上搭着宽大的外袍,吉祥上前对他道:“陛下刚刚盹着了, 外头起风了, 奴才不敢把窗子都关实了, 怕陛下觉得闷。”陛下在的地方总要大开着窗子的。

徐士行幽幽问道:“你知道那个孩子是谁的吗?”

这.....这谁不知道, 是陆大人的孩子。可, 这谁敢在陛下面前说呢,尤其是吉祥,更不敢了。好在,陛下也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

徐士行还有没批完的折子,他看着那一本本折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无比疲倦。

日复一日,总是如此,永远批不完的折子,永远做不完的事情。大胤地广,南北东西,每天每处,各处地方不断有事发生。

他起身来到窗边,吉祥立即把整个窗子都打开了。

徐士行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月亮一如既往挂在那里,不看任何人,也不看他。

他知道那孩子是陆辰安的,他也终于知道这个初见就让他觉出气质不凡的陆辰安是谁。查了这么多年的枭,徐士行终于知道枭不死不休追击着的那个人正是陆辰安。现在,枭的目标,锁定在了这个孩子身上。

徐士行苍白的脸上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窗外,窗外是陷入黑暗的皇城。月光驱不散皇城的黑暗,可是那月亮可以只照着自己一个人啊。

他伸出同样苍白,劲瘦修长的手,感受风从上吹过,看到月光洒落在自己手上。

为了那个孩子,她会回到他身边的。

她会的。

谢嘉仪可以原谅一个对不起她的人,可谢嘉仪绝不会再靠近一个对不起她的人。

除非——有利可图。

有利可图。这四个字,让徐士行苍白的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

想到孩子,徐士行的心毫无征兆地突然抽痛。这种感觉,好像刚刚幻觉中的自己,那种无法可想的痛,从心脏袭来,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就好像,一直恐惧的命运终于降临,他再也无法可想。徐士行的手落在窗棂上,攥紧了冰凉的木头,这些年来他在皇宫的很多地方都产生过各种幻觉,而幻觉中的那个自己身边总有谢嘉仪。好像他们从未分别,她先是他的太子妃,后来又是他的皇后。

可幻觉中他们的故事却从最开始的甜蜜慢慢变了味道,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感觉到幻觉中自己愈来愈压抑的痛楚,伴着透不过气的疲倦。

后来,其实幻觉中的感受越来越不好,可他还是期待着那些可以进入幻觉的时刻。

在那里,他可以见到她,抱着她,甚至亲吻她,甚至更多更多。

但就连这样的幻觉,也不常来。有时候一连半年,都不会产生。可就是这些幻觉,同这些没完没了的折子,支撑着他苍白无趣的人生,支撑着他一日日走过来。

可现在,她来了。

谢嘉仪,来到了他身边。真实的会笑的谢嘉仪,来了。

徐士行轻轻把额头抵在窗棂上,感受着夜晚真实的凉风,木头真实的触感,他轻轻笑了,这次不是幻觉,是她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