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拥明月 第71节(2 / 2)

剑拥明月 山栀子 1843 字 2023-11-22

陈如镜才提及这个名字,第十五当即失了他的君子风度,折扇一合,他走上前,不敢置信:“你再说一遍,是谁?”

陈如镜此时方才仔细打量起这秀雅的青年:“你识得季羽青?”

院内蝉声焦灼,那添雨颇有兴致地盯住第十五,纤纤玉指轻扶鬓边绢花。

“他便是季羽青之子。”

折竹扯唇,眼底冷极。

陈如镜满脸讶然,他先瞧着面前这青年,目光又随之挪去那黑衣少年的脸,神情复杂,低声喟叹:“你若想问我季羽青的下落,便是白来这一趟了,他虽追杀元济,但重伤元济的却不是他,因为在元济受伤前,他便已经失踪了。”

“他为何要杀张元济?如今张元济已死,我父下落不明,凭你红口白牙,只管胡说?”

第十五说着,手中折扇内薄刃探出,添雨神色一凝,迅速上前,红袖一扫,短刃既出,与之相抵。

“公子好生奇怪,”

添雨殷红的唇微扬,“要来问我义父的是你,不信他所言的也是你,怎么?你父亲害了人还说不得?”

娇柔的嗓音,言语却带刺。

“季公子,你也瞧见我这副模样了,我已没几天可活,却也不想就这般为了些与我本无甚干系的事不明不白的死,我说谎没有任何意义,你父季羽青是云川青霜州程叔白的弟子,当年他叛出师门离开云川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我与他也不过是在棋院偶然结识,至于他为何来玉京,又为何要追杀元济,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

陈如镜话至激动处,他剧烈咳嗽了好一阵,又顺了半晌的气,才勉强道:“我因此不明不白地被人追杀好些年,我已经躲得累了,如今,我已是什么都不怕了,只想要个真相。”

“好计谋啊陈如镜。”

一直不动声色的黑衣少年忽而嗤笑一声:“为了这个真相,你竟甘愿用自己的命做赌。”

“我猜如今,原本死盯着你的人,”

折竹站起身,犹如点漆的眸子轻抬起来:“应该很快就要发现我了吧?”

“你师父说你少年早慧,我已见识到了。”

陈如镜清癯的面容上露出一个笑:“我已经是快死的人了,但为一件我本不知情的事而死,是否太窝囊了些?孩子,你说是吧?”

他故意在那里留了只有这少年才能解得开的谜题,表面是为躲避那些追杀他的人,但实际上,这不过是他引这少年相信他知道张元济重伤真相的手段。

今日一过,那些追杀他的人,便会发现张元济在世间还有一个徒儿,到时万般算计与杀机,终将涌向他眼前这少年。

“你来之前,未必没有猜到这个结果,但你还是来了。”

陈如镜说了太多的话,人已越发显出疲态,但他定定地望着这少年:“你师父与我是挚友,我相信他并非有意将我牵扯进这旋涡之中,所以我甘愿诈死,躲藏这几年,隐瞒元济还有你这个徒儿的事实。”

“但是折竹,”

陈如镜准确地唤出他的名字,“你在蜀青追问造相堂堂主有关辛章的事时,我便知,你有心为元济报仇,你既有此心,我当成全于你。”

“谁害了元济,谁便是害我的真凶,你若能替他报了仇,便也算替我出了气。”

陈如镜说着,又唤一声:“添雨。”

添雨立即将短刃收入袖间,随即从自己的发髻里取出来一枚小小的私章走向折竹:“小公子,给你的。”

她面带笑意,神情暧昧。

然而还没走近那少年,便见他筋骨漂亮的手握住腰间的灵蛇剑柄,银光一闪,晃眼一瞬,添雨手中玉绿色的印章便已被那软剑薄刃挑去。

这般不解风情,足令添雨一怔。

“我这样做并非是要置你于死地,而是只有他们发现你,知道你,你才会有机会接近那个真相,这枚印章是当初我遣人寻妙旬时,妙旬主动找上我的人,要我带给元济的,只是我尚未将它交给元济,元济便已经出事了,他当时执意要回业州,而我又开始莫名其妙被人追杀,这东西便一直留在我手里。”

陈如镜如释重负般:“好了,此时他们还找不到这里来,你若要留些时间自己想想清楚,便赶紧走吧。”

第十五失魂落魄般跟着折竹走出院门,他为寻父甚至甘愿隐姓埋名入栉风楼,可即便是眼线遍布大燕的栉风楼,也寻不到一个季羽青。

身后的院门合上,第十五忽见身前的少年停步。

“小十七可是对我起了杀心?”第十五苦笑。

老槐树的浓荫底下,那少年闻声,面无表情地回转身来:“你我就此分道吧,十五哥。”

第十五一怔。

陈如镜的武功虽在江湖中也颇排得上号,但他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棋痴,当年他母亲入玉京寻父未果,只在陈如镜的棋院里找到一个行囊,其中有一本棋谱,那上面皆是陈如镜与名手对弈过的棋局。

而那时,第十五的母亲在玉京尚未来得及向他打听他父亲季羽青的下落,陈如镜便忽然暴毙了。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陈如镜,却终究还是白忙一场。

“你当初发现我的身份时,你我便做了交易,你助我脱离栉风楼,我便将这东西给你。”第十五伸出手,掌中静躺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铜制鲁班锁。

那每一块方正的铜块又由更小的铜块组合而成,其上镂刻繁复的文字与纹饰,可以任意移动,排列组合。

“但因陈如镜的突然出现,我便又要你替我问出我父的下落,此事,原是我的不是,而今你我虽好似不能再做一路人,但这样东西,我合该给你。”

第十五一如往常那般笑盈盈的:

“你今日既肯放过我,那我也该说话算话一回。”

黄昏雷声轰隆,乌云很快遮蔽起夕阳,阴沉暗淡的天色笼罩四方宫墙,被炙烤得滚烫的玉京下雨了。

“若是昨夜下的雨,说不定摘星台的火也就早早地扑灭了。”

守在殿门外的宫娥望着打在地面的一滴又一滴湿润的痕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