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拥明月 第46节(1 / 2)

剑拥明月 山栀子 1841 字 2023-11-22

此番成亲的, 是老秀才的老来子, 他大儿子的女儿如今也有个十五六岁了, 此前在村中的小庙会上, 许多人都见过那少年的好模样, 他的孙女儿也不例外, 他还想着能不能说上一门亲, 可他们却原来, 并非兄妹?

此时那少年与那姑娘渐近,老秀才再端详了他二人,的确生得不像,那姑娘的肤色也暗上许多,模样生得好,却奈何脸上多有瑕疵,再反观那少年……

瞧着……似乎也不是那么相配啊。

“娃娃亲嘛,”梦石气定神闲,“我们两家都是家道中落,也只好相依为命,我侄女婿立志要考取功名,再八抬大轿迎我侄女儿进门,若不是因他要寻个清净的地方读书,我们也不会找到此地来了。”

“原来如此啊……”老秀才捋了捋胡须,又见那俊俏少年神情恹恹的,一看就是挑灯夜读过,再看他打着哈欠却还不忘拉住身边那姑娘避开路中间的小水洼,老秀才彻底歇了此前的那番心思。

“梦石叔叔。”

商绒也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可聚在门前的这些人的目光都落在她与折竹身上,令她有些不自在。

“这位便是周老。”梦石笑着向她介绍那老秀才。

商绒看见老秀才胡须和头发都白花花的,她轻轻颔首,道:“周老先生。”

老秀才一笑,牵起眼尾的褶痕更深,他正欲说些什么,却听那吹吹打打的声音渐近,他的眼睛顿时更亮,院子里的许多人也跑出来,挤着嚷着“新娘子来了”。

商绒不由转过脸,也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去,村中无马,那年轻的新郎骑着一头驴,穿着一身颜色鲜亮的喜袍走在最前面。

所有人将那一顶红轿子围在中间,个个脸上都带着喜色,敲锣打鼓的,十分卖力。

轿子在门口停下,那媒婆扭着肥硕的身姿唤新郎去踢轿门,周遭人闹哄哄的,折竹靠在院墙上,也饶有兴致地盯着看。

新娘举着一柄团扇遮掩面容与新郎牵着红绸进了门,聚在门口的人便也都一窝蜂地跑进了院。

这是商绒第一次看人成亲。

她跟着折竹走进厅堂,案上的龙凤红烛高照,桂圆花生在盘中堆成小山,红纸剪的囍字在正中的墙壁上,闪烁泛光。

众人笑闹着,一对新人在唱声中拜堂。

“当初我和杳杳她娘成亲时,可没这么多人。”梦石看见那新娘子被送去了新房,他一边拍着掌,一边对身边的商绒与折竹道。

他孤儿一个,没什么家人,在白玉紫昌观的师父也未能到场,而他妻子的娘家人也少,住在山里又没什么邻里,远没有今日这样热闹。

“是不是成亲的人,都这样高兴?”

商绒看着那位满脸笑容的新郎,脑海里却浮出薛淡霜的脸,薛家与赵家定下婚期时,她也是这般,眼睛和眉毛,总是弯弯的。

“那要看是和什么人成亲了,”周遭人声嘈杂,梦石凑近他们两个,说,“若是与心悦之人成亲,自然是眼角眉梢都浸蜜,但若是跟毫无情念之人成亲,那便只能是煎熬了。”

商绒听了,好一会儿也不说话。

黄昏很快来临,院子里摆起了酒席,食物与酒的香味充斥着整个周家院子,同坐一桌的村中人谈论着春种农忙的事,商绒忽觉自己的衣袖被拉了拉,她侧过脸,见少年的眼睛亮亮的,他指着那些往后院跑的年轻人,说:“好像有好玩的事。”

“他们是去闹洞房,”

梦石正跟人喝酒,他听见了,回头望了望,笑着说道,“你们也瞧瞧去?”

什么是闹洞房?

商绒不明白,但还没开口问梦石,便被少年拉着起身,被动地随着他的步履往后院去。

新房内笑声一片,商绒跟着折竹才跑进去,便见那新娘子已成了却扇礼,露出来的一张脸面若桃花,眼波流转间尽是羞意,与身边同样脸颊泛红的郎君一块儿饮下合卺酒。

折竹瞥了一眼被那新娘与新娘搁在托盘内,用红丝相连起来的两只酒盏。

原来成亲,要这样喝酒啊。

那新郎有几位要好的朋友,趁着这会儿两人都羞,便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一番打趣的话。

新娘的脸红了个透,忍着笑将鲜红被子上铺的红枣桂圆抓起来打向他们。

挡在商绒身前的几人忽然躲开,她却没有防备,眼看那红枣就要打在她额头,但一只手伸来,稳稳地捏住那颗红枣。

商绒的眼睫眨动一下,盯着少年筋骨漂亮的手背。

外头的天色不知不觉已暗淡了些,房内橙黄的灯火映在他的侧脸,商绒看着他将那颗红枣往嘴里一塞,又慢悠悠地剥开桂圆的皮,将饱满的桂圆肉递到她嘴边来。

所有人都在看喜床上的那对新人,也包括他。

他连给她喂桂圆肉也没看她,仍旧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喜婆要那对新人做这做那。

热闹声中,商绒前后都挤满了人,她咬下桂圆肉,湿润清甜的味道盈满唇齿,她静默地望着少年的侧脸,看他弯起眼睛。

她的唇角牵动一下,无知无觉般,细微上扬。

浑圆的月高悬,漫天星子如霜,商绒与折竹从新房中出来,前院人声鼎沸,清晰可闻。

“你盯着新娘的头冠看了很久。”

折竹行走间踩碎地面的婆娑树影。

“她冠上的金凤很漂亮。”商绒一边跟着他走,一边答他。

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今夜自某一瞬起,她的语气便比以往多添几分轻快。

“有什么稀奇的,你若是成亲,你也会有,”折竹说着,又觉不对,便侧过脸来看她,“说不定,你的会比她的,漂亮千万倍。”

月辉在少年肩头落了银白的影,商绒乍听他这句话,不由抬首与他相视。

无端的心绪在胸腔里翻沸难止,她忽然撇过脸,摇头,说:“我是不能成亲的,折竹。”

折竹一怔,“为何?”

“这是从我出生后便注定的事,”商绒的声音变得很轻,裹着几分迷惘,“我自己也不知究竟为什么,这世间有好多的事,别人都做得,但我做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