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缨忙朝属下招手,有两人立即会意,上前掀了幔帐,动作极快地将那赤裸的两人用被子裹在一块儿,又扯了幔帐作绳捆好。
屋内的灯火被吹熄,床上被捆在一块儿的男女根本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月光散入窗棂,窗上映出他二人鸳鸯交颈的影子。
好不缱绻。
如此寂静的境况下,外头片瓦轻响的声音便清晰了些,姜缨一瞬警惕起来。
“钱云香!”
门前落了道高大的身影,满含怒气的浑厚嗓音响起,双推门被大力拍碎,烟尘四起。
刘玄意满脸狰狞,踩着破碎木门进来,却看见床上的两人竟被绑在一起,嘴里还都塞了布。
他的脸色骤然一僵,缓缓转头,借着与他一齐破门而入的月辉,看见坐在另一边的太师椅上的少年。
他当即转身下阶,院内藏匿的数名栉风楼杀手一刹持剑落下,他抽出腰间佩刀来,阴沉着脸迎上去。
刘玄意到底是天伏门的门主,他极轻松地击溃数名杀手,也不恋战,借力一跃上了屋顶。
一道身影闪过,衣袂带风拂过刘玄意的脸颊,他脚下一滞,盯住挡住他去路的姜缨,却也只是片刻,他飞身提刀一挥。
姜缨匆忙之下,以剑刃相抵,然而刘玄意内力霸道,招式也狠极,他双膝被逼得重重跪下去,瓦片碎裂。
姜缨抬头,那刀已绕过他的剑就要接近他的脖颈。
千钧一发,一枚银叶如流星一般刺破空气而来,刘玄意反应极快,仰面一躲,刀锋也偏差几分,划破掠风而来的一道身影的衣襟。
他后退两步,看清那忽然出现在屋顶的黑衣少年的脸。
“十七护法……”
姜缨膝盖痛得厉害,咬着牙唤了一声。
而折竹充耳不闻,他垂着眼帘,看见落在瓦片上破碎的木盒,残留在他衣襟处红如朱砂的粉末簌簌而落。
他一指轻蹭一抹红,抬起来一双眼,干净又无情。
第23章 杀人夜
巷内刘玄意带来的人听见动静破门而入,一时两方短兵相接,姜缨顾不得双膝剧痛,飞身下去剑斩一人。
与此同时,刘玄意在檐上挥刀朝那黑衣少年横劈过去,刀锋轻擦薄刃,刺耳一声响,只见少年一个腾跃躲过,手腕一抬,软剑在他手中转了一圈,寒光流转,轻松绕过他的刀背,逼近他的咽喉。
刘玄意一个后仰,堪堪躲开,下颌的胡须却仍被削断一缕,他心内一惊,此时再迎上那少年沉静漆黑的眼,他顿时少了几分轻视,握着刀柄的一双手越收越紧。
再屏气凝神,刘玄意双足踩踏瓦片凌空一跃,再朝少年竖劈下去,少年先侧身再以剑抵上他沉重刀刃,柔韧的剑刃弯曲,然而少年却借着这薄刃回弹的一瞬,旋身袭向他的后背。
刘玄意到底也算江湖中的翘楚,他反应极快,反手长刀过背,抵住少年的攻势,再转身与他刀剑相接。
夜黑风凛,唯刀剑光影迅疾如流星,碰撞的铮鸣声中,刘玄意逐渐从少年凌厉漂亮的剑招中看出一个人的影子。
他只稍微一闪神,便被少年抓住机会,薄如叶的剑刃顷刻间在他肩上划出一道血口子,他吃痛一声,一掌打在少年胸口,随即转身一跃,落去对面屋檐。
月华如练,落在檐上的清辉却暗淡泛冷,刘玄意捂着肩,眯起眼睛再度打量对面持剑的少年:“小子,妙善道士是你什么人?”
“你又为何会在栉风楼?”
他的神情越发怪异。
什么妙善。
折竹擦去唇边的血迹,冷笑:“老匹夫,你一向如此话多吗?”
“妙善在何处?他难道在栉风楼?”刘玄意的面色却越发铁青,他的眼睛垂下去,又不知自顾自联想了些什么,又恶狠狠地望着折竹:“你说,她是否真与那妙善在一起?他不过是一个臭道士,她为何就是非他不可?”
他口中的“她”,自然是栉风楼的楼主。
刘玄意仿佛被自己勾起了什么魔障,也根本等不及折竹开口,他便一脚踩碎瓦片借力一跃,朝折竹挥刀。
这一回,刘玄意的攻势越发刚猛,双手握刀,一招一式都灌注内力,出刀便激起阵阵罡风。
折竹手中剑刃旋转,接下他一招又一招,两人一前一后,忽高忽低,连跃几处屋檐,屋顶脊线之上,寒风吹得人衣衫猎猎,两人剑刃相抵,刘玄意身上到处是伤,折竹也添了数道血口子。
“妙善失踪十六年,”刘玄意死死盯着这少年一张极年轻的脸,“而你如今,年岁几何?”
折竹厌极他这副聒噪的样子,抬腿重击他的腿弯,致使他一膝重重跪下去,身子矮了一截,折竹剑锋再逼近,刘玄意匆匆抬刀抵挡,然而他刀锋半寸偏差,少年剑刃狠狠刺入他的腿骨。
刘玄意仰面痛叫,手还没来得及将刀柄握得更紧些,少年抽出剑来,剑柄撞在他的虎口。
刀脱了手,摔下檐去。
刘玄意只得欺身上前,赤手空拳与少年缠斗,不消片刻,他便被纤薄的剑刃刺得满掌血肉模糊,他大吼一声,掌力发狠袭向少年的刹那,他的胸口被一剑贯穿。
风仿佛静了一瞬,刘玄意后知后觉地垂眼去看胸前的剑刃,再抬首,他吐出血来,却还赤红一双眼,咬牙切齿:“你一定是她与妙善的野种。”
“一定是……”
刘玄意满眼怨,满腔恨,他更多的呢喃被涌上喉咙的血液淹没,高大的身形倒下去,重重地摔在无人的巷口,死不瞑目。
剑锋的血珠无声滴落,折竹在檐上静立,犹如银霜的月辉映照他苍白的脸。
“护法!”
姜缨带着人匆匆赶来,在巷间一盏幽微灯火之下,看见已经气绝的刘玄意,血液染红未清扫干净的积雪,无声淌出一片血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