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观喉口紧了紧,“您先别说了,让姜太医给您看看……”
晋帝像是没听到似的,执意开口道,“她在怪我……怪我没有好好保护你……她离开时说过,说想要你一生平平安安,离皇宫,咳咳……离皇宫越远越好……是我辜负了她……我没能护住她,也不知还能不能护你周全……”
姜太医已诊完了脉,默不作声的退开身,朝棠观摇了摇头。
棠观心头一沉。
“徐承德……”
晋帝艰难的转过头,朝床边看了一眼。
“哎。”
徐承德赶忙揉了揉眼,转身凑了上去,“陛下有何吩咐?”
晋帝叹了口气,目光微微有些涣散,“朕的……四牛图呢?我当初……当初就是为了寻那四牛图,所以才出宫遇见了易安……我好想她,想带着这幅图去见她……”
徐承德心中大恸。
他是一直跟在晋帝身边,看着他如何和已故的皇后娘娘走到一起,看着他如何力排众议立她为后,看着就在一切都快要好起来时,皇后娘娘一病不起,将他们所有想象的未来都断送了……
“四牛图,在御书房……老奴这就去取……”
说罢,他便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转身朝屋外走。
然而他毕竟也年纪大了,腿脚不太灵便,走的稍稍快一些便有点蹒跚。
棠观抿唇,疾步跟了上去,“徐公公,四牛图在御书房何处?本王去取。”
晋帝稍稍闭了一会儿眼再睁开时,便不见了棠观的踪影,一时间竟是着急起来,撑着榻便朝床幔外探身……
将放置四牛图的具体位置告诉了棠观,徐承德一转身便见到了这一幕。
“陛下,肃王他去取四牛图了。”
知道晋帝在找棠观,徐承德赶紧应声道。
晋帝失了力气,又重新靠回床头,无奈的摇了摇头,“傻孩子……如今这个时候,他怎么敢离开朕半步……”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保不齐下一刻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趁着他清醒时拿到传位诏书,这傻小子还亲自跑去拿一幅画?
“宣,宣安王……”
强撑着一口气,晋帝启唇道。
安王就在宫中,只不过在暖阁外。徐承德一宣,他便急匆匆赶了进来。
“参见皇兄。”
“咳咳……你靠近些……朕有要紧的事和你说……”
晋帝眯着的眼微微睁大了些,朝姜太医摆了摆手。
姜太医会意,提着药箱躬身退了出去。此刻暖阁内,只剩下徐承德和安王两人。
安王顺着晋帝的心意起身靠近,眉宇间满是肃然,“皇兄……”
“你是朕最信任的人……有些话,你要记好了……”
呼吸逐渐缓慢,晋帝只觉得嘴唇有些干裂,顿了顿。
他这一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也不知能不能再醒过来,有些事也应当交待了……
“皇兄请讲。”
“朕,朕早就拟好了两道传位诏书。一个……被徐承德收着……”
他仔细回想着,“另一个……藏在御书房的暗室内……”
两道诏书?!
安王蓦地瞪大了眼,有些诧异的向晋帝确认道,“皇兄拟了……两道诏书?那么……究竟是要将皇位传给哪位皇子?”
晋帝微微坐直了身,有些颤抖的拉住了安王的手,“一道自然是传给肃王的。另一道……”
“易安不止一次和我说起……她不愿自己的孩子成为孤家寡人……朕也不愿逆了她的心意……”
晋帝的视线再一次涣散开来,思绪渐渐飘远。
第一三三章驾崩
皇位是个讨人厌的东西。
晋帝从生下来便如此认为,所以在这一点的认知上,他和他的平民皇后其实是不谋而合的。
晋帝酷爱写意山水,热衷诗词歌赋,唯独对坐拥江山没有什么兴趣。
他从来都恨自己生在了帝王家,被紫禁城囿于一角,被龙椅上无形的东西所束缚。正是因为恨透了这让他坐如针毡的龙椅,他才不愿自己和易安唯一的孩子也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因此,棠观出生后,他从未动过要立储的念头。
然而那时,太后也不知是有了什么心思,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要他立棠观为太子,甚至后来还亲自下旨到荣国侯府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