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信命。”那冷沉的嗓音突然截断了她的话,下一刻却又稍稍和缓,“好好休息,睡醒后……就没事了,一定,只是普通风寒而已……”
听着如此僵硬生疏的安慰,颜绾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肃王殿下恐怕安慰的不是她,而是自己吧……
其实,在预感可能染上时疫的同时,她也没想到自己竟是瞬间就看开了。
从前她那么惜命又能如何呢,还不是落了一个意外惨死的下场。
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她早有体验,如今又有什么好紧张的……
想来,从她穿到大晋的那一刻起,便是个寿命已尽之人。如今又苟活了三年,也算是一种恩赐?
颜绾默默将被角往上提了提,正胡思乱想之时,肩背处却忽然传来一阵轻拍,力度很轻,却十分有节奏,就像是在哄小孩安睡时的抚慰。
她微微一怔,刚想要转身,便听得棠观低声道,“睡吧。”
颜绾怔怔的瞪大了眼,半晌都回不过神。
肩背处的轻拍始终没有停下来,但却莫名的让她安下了心,最后竟是涌上了一丝惺忪睡意。
眼皮微重,她终于再无杂念,昏睡了过去。
棠观坐在床边,一直等到颜绾的呼吸平稳了,才缓缓起身,将床幔细细拉好,转身朝屋外走去。
“殿下!”
一见棠观走了出来,顾平立刻迎了上来,面上有些难以置信,“王妃她果真……”
棠观走至廊下,棱角分明的面庞隐在檐角阴影中看不清神情,复杂而黯淡。
“爹爹,娘亲她病了吗?”软软伸手扯了扯棠观的衣角,眼底泪汪汪的。
棠观垂眸看了她一眼,“……嗯。”
说着,抬眼吩咐顾平,“将软软带到秫香馆,这几日便由你照顾。”
“……是。”顾平噎了噎,刚想说不是还有豆蔻无暇,却又想起了方才豆蔻哭哭啼啼跑去煎药的模样,硬生生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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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疫当前,封锁城门的这些日子,雁城百姓对各种小道消息便格外敏感,格外上心。
谁家的家仆突发疫症,每日运出城的尸体又添了多少具……
此类种种,他们甚至足不出户,却也能在家中听得一二。
于是,不过一日,肃王妃染上时疫的消息便不胫而走,成了不少百姓的谈资。
“你可听说了?肃王妃也得了疫症了!”
“今日早晨已经听人说了。那日城门口暴乱,我也去瞧了一眼,肃王妃看上去倒是平易近人,柔善温良……可惜了……”
“可不是么。要说这肃王妃如何染疫,那和安置在肃王府的病患定然逃脱不了干系啊~”
“肃王宅心仁厚,将一大半的病患安置在了王府内,听说肃王妃带着王府上下已经不眠不休的照顾了好几日了……估摸着,肃王妃也是因此染上了疫症吧?”
因着颜绾染疫一事,雁城中,棠观仁厚的美名终于也随之传了开来。
然而讽刺的是,如此一来,看着倒像是颜绾用一命,换回了棠观的名声。
这一点,颜绾却是不知道了。
夕晚堂的氛围十分压抑,豆蔻红肿着眼睛立在门外,咬牙听着屋内传来一阵咳嗽声,衣角都被攥皱了。
屋内,颜绾无力的伏在床边,长发散落,鬓边几乎被冷汗浸湿,喉口又是一阵腥甜……
“咳!”
此时此刻,她已经开始有了疫症后期的症状,咳血。
到了这个份上,孙神医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带着几个徒儿围在床前,一边把脉,一边焦急的讨论着如何改进药方,哄闹作了一团。
而棠观则是面色煞白的站在珠帘外,视线紧紧锁在颜绾虚弱的面上,一言不发,只感到四肢冰凉,夹杂着尖锐的刺痛。
“咳咳……”
又是几声剧烈的咳嗽。
棠观猛地攥紧了手,眼底若隐若现的浮出些血丝。
为什么此刻躺在那里的人偏偏是她,而非他……
为什么眼睁睁的看着她痛苦,他却压根无能为力……
“吱呀——”
屋门突然被推开,面若冰霜的无暇疾步走了进来。
“殿下。”冷冷的伏了伏身,她转眼看向床榻之上的颜绾,眸色滞了滞,“奴婢研制出了解药。”
解药?!
棠观愣了愣。
片刻后才想起,颜绾此刻不仅染疫在身,还有数日前晏茕川下的毒未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