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2 / 2)

“哦哦。”豆蔻回过神,连忙蹲下身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这厢主仆三人分头将新房翻了个底朝天,而前院的宴席却已经草草的接近了尾声。

来的宾客本就不多,这桩婚事又尴尬,更何况明日肃王便要迁往并州,因此宴席上的氛围显得格外沉重。

宾客中有与棠观自小便相熟的纪王世子,和两位曾经的太子伴读。几人皆为棠观的处境感到心寒,灌酒也只字不提肃王妃,只说蜀道难、并州荒旱,一场喜宴竟是渐渐变成了践行。

只被灌了一圈酒后,棠观便离席回新房了。而闹洞房的人也没有,最后跟着棠观回新房的也就只剩下喜娘和几个丫鬟。

新房内。

无暇正在明显是新添置的梳妆台前细细打探,突然却是眸色一凛,转头看向还蹲在角落里的颜绾,压低声音,“楼主,肃王……回来了。”

正踮脚想看看衣柜顶层的颜绾浑身一僵,面色登时变得有些微妙,脚下却是毫不迟疑的走向了那喜庆的床铺,端正而又紧张的坐了下来。

豆蔻也疾步走了过去,将自家小姐耳后的步摇通通挽回了面前,又为她认认真真的盖上了红盖头,这才小声唤道,“小姐,你不要担心,还有我们呢……”

盖头下的颜绾深吸了口气,摊开了已经微微有些出汗的手,嗓音凉凉,“……药呢?”

一小小的纸包轻轻被放在了掌心,寒意森森的新房内,无暇冰冷的嗓音似乎都多了些温度,“楼主,但凡出现什么意外,只需摔杯即可。属下定会带您全身而退。”

颜绾将药包收回袖口,空空攥着的手又收紧了些,听见门外已经传来了喜娘的声音,她便不再多言,只点了点头。

“吱呀——”

新房的门被推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颜绾微微垂眼,视线落在已经走至脚踏边的一双黑缎青底朝靴上。

“肃王殿下,请揭盖头。”

喜娘的声音自左手边传来,那朝靴便转了个方向,略微迈了几步又走了回来。

而下一刻,喜秤的一端便探进了盖头内,颜绾甚至还未来得及调整脸上的表情,眼前便是一亮,盖头被果断挑开,没有一丝犹疑。

颜绾定了定神,这才微微抬眼,隔着那微微摇晃的步摇,看向曾经“水火不容”“针锋相对”却从未谋面的肃王殿下……

男子身着绛色黑边蟒纹喜服,腰间系着宽边锦带,手里还拿着喜秤。

颀长而挺拔的身姿透着些一如既往的熟悉感,却让她不得不稍稍仰起头,才能将这位殿下的容貌窥探清楚。

目光略微上移,男子的真容终于落进了眼底。

那是一张轮廓线条冷硬、偏于凌厉的面庞,但在暖橘色的烛火中和下,却染上了一层温和的光华。长眉微挑,双眸郑重而凛冽,显得眉眼冷峻,但那冷峻偏偏又被几分磊落坦然融去了阴戾,反倒透着独有的疏朗。

这就是……棠观?

颜绾怔了怔。

皇室棠家爱出美男子是民间一直津津乐道的事,渊王温润清逸,璟王耀如璞玉,就连晋帝年轻的时候也是清瘦儒雅,而棠观……

或许是常年习武的缘故,比起其他皇子,棠观多的便是那丝硬气,那丝……宁折不弯的威仪。

就在颜绾打量棠观的时候,肃王殿下同样也垂眼瞥了瞥他的新王妃。

因着有步摇遮在面前的缘故,他也并不能十分看清颜绾的样貌,但却在心里已经有了一点十分耿直的定论。

身量纤纤。

所以荣国侯府竟是如此苛待庶女吗?

和其他人一样,棠观同样对荣国侯府以庶女替嫁的行为不满。

但这些不满却不是针对颜绾。

毕竟,他清楚的知道,一个从不受重视的庶女在家族威压下根本不能做出什么反抗。所以他的新王妃,也只是一个被牺牲的棋子。

因着这份“怜惜”,棠观在大婚之前便已嘱咐过下人,绝不可因王妃的庶女身份对她多有怠慢,若有违背,必定严惩。

而此时此刻,再瞧着看上去便略显娇弱的颜绾,善良的肃王殿下微微蹙眉,又在躺枪的荣国侯府头上安了一个“苛待庶女”的名头……

棠观从小性子便冷,五官的轮廓锋利,周身总是带着些处于高位的杀伐决断,这一皱眉便不由自主含了些可怕的威势。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被肃王殿下的威势一吓,喜娘心口紧了紧,只以为他对这位新王妃有诸多不满,连忙伏身恭贺,声音里都平添一丝忐忑。

见喜娘出声,屋内剩下的几个丫鬟也赶紧伏身应和,“恭祝王爷王妃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不敢再在这新房内多逗留,喜娘忙不迭的便带着几个丫鬟齐刷刷的退了出去,无暇原本还面无表情的立在原地,被豆蔻扯了扯衣袖这才朝门外退去,关上门前还特地又望了一眼坐在床边的颜绾。

新房的门被轻轻合上,冰冷的屋内也不知是因为红烛高照,还是因为只剩下两个人的暧昧氛围,竟开始逐渐升温起来。

颜绾微微垂头,交握在身前的手紧了紧。

方才棠观的表情,就连喜娘也能看出是不满,更不用说在察言观色上尤为敏感的她了。

尽管心知肚明这婚事的确是这位肃王受了委屈,也清楚自己压根没打算嫁给他,但……

还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膈应。

身边一沉,却是棠观已经在离她一尺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事实上,背地里暗算了棠观三年,颜绾对于自己这个“夫君”还是有一个全方位立体的了解。

譬如他面瘫冰山,譬如他耿直,譬如他固执,再譬如……如果现在她不开口,他们两人可能要这样僵持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