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在楼下把所有人困住,对小家入而言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他在中途改变主意了,让用卫宫士郎投影出宝石剑,又用几乎算是卡bug的手法把甚尔送上楼顶。
他想要被接纳,想要将家入硝子接受痛苦和残缺。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所以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不过也没关系,只要解决掉你,再返回去问他也是来得及的吧。伏黑甚尔向前走了两步,看见漂浮着的人后退了些,嘲笑道,你在害怕?为什么?是看见被我杀掉的事实了吗?
这句话精准命中了死穴,小家入半真半假说了很多,至少有一点是真的,坠落的人就是他没错,漂浮在空中的只是因为时间扭曲下还未发生坠楼事件而已。
说起来我还不清楚你的需求,告诉我一大堆事情不会真的只是因为临死前想多说点话吧?甚尔回想了一下,哦,我想起来了,你说过想要认识我。
楼顶在很长时间里都保持着寂静。
伏黑甚尔对待他毫不在意的对象立刻失去了成年人的圆滑,甚至将场面变得难堪也觉得无所谓。
「家入硝子」讨厌这种差别对待,这种讨厌还伴随着不甘。
凭什么呢?
伏黑甚尔,你会想要定好自己的死因吗?「家入硝子」突然问。
伏黑甚尔将宝石剑反握在手里,即使灯光偏暗,宝石剑依旧折射着璀璨的光彩。
他掀开眼皮,像终于受够了冗长的对话:你太傲慢了。
「家入硝子」分不清他眼底是墨绿还是漆黑,总之是无法探测的幽深,他浮在空中睥睨他,却感觉自己才是仰视的一方。
你能够飞行。
这句话让伏黑甚尔的头眩晕了那么一秒,但在向前踏出两步后,那种眩晕感被他甩在身后。
「家入硝子」恐慌了起来。
伏黑甚尔应该是和他一样的,被抛弃又抛弃所有,漂浮在人类之上想要逃离。
是漂浮,也是飞行。
所以按理说,甚尔绝不可能无视这类暗示。
此时伏黑甚尔已经走到了大楼边缘,他停了下来,抬起头:不,我做不到这一点。我没有那种憧憬,你的暗示对我没什么作用。
这不可能。
抛弃过去、抛弃姓氏、抛弃了自尊的人在这里信誓旦旦说自己没有那种憧憬。
那漂浮着的自己不就完全沦为可笑又可怜的存在了吗?!
愤怒和惶恐将「家入硝子」包围,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是在海里,每一滴海水都想要挤进肺泡将他溺亡。
他加深了暗示,声音说出口后变成连他自己也觉得陌生的语气。
你要去飞!
而站在屋顶的男人只是看着他,神情冷漠到令人恐惧。
既然注定会死去,为什么不死在这里?「家入硝子」无法理解,我看了无数个你的无数次死亡,所有的世界都在重复着同样的事伏黑甚尔,你活不过多久了。
被判定死期的伏黑甚尔笑了出来。
所以,这就是那天下午家入硝子在睡醒后想把他掐死在床上的原因,他「看见」了,就理所当然的以为是自己将要面对的。
不愿意接受这结局,那就干脆将现实在那一刻掐断。虽然抱着这样的想法,硝子在最后还是松手了。
并提出了我不看你的未来,你也不要向我道歉这种自欺欺人的逃避方法。
从某个角度来说,他还真是将坦诚和不坦诚都做到了极致啊。
当视线再次在空中的身影上凝实的那一刻,伏黑甚尔觉得磨蹭得差不多了。
家入硝子是真的会在事后指责他消极怠工,说不定又要开始莫名其妙地做出一些让人为难的举措。
那会让人很苦恼。
伏黑甚尔露出了职业假笑,是被孔时雨指责说你这敷衍得有些太可恶了吧的营业笑容。
他伸出手:硝子,过来。
卑鄙的人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地选择了最快捷的一种方式,既然空中的人想要锚点,想要自己活着的证明,想要替代无数个世界线里最幸运的那一个。
那甚尔认为现在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只是基于虚伪之上的最快捷手段而已。
他伸出了手,对方就一定会想要握住。
这是双方都知道的事情。
于是漂浮在空中的人开始坠落。
他很犹豫,但伏黑甚尔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在对方指尖触及自己手心的那一刻,伏黑甚尔将人拽了下来。
「家入硝子」并不像远远看上去那么冰冷,至少将他抱在怀里的时候,他的身体是暖的,呼吸是暖的,甚尔猜,他的灵魂也应该是暖的才对。
毕竟挣扎是自焚的一部分。
伏黑甚尔将青年半抱在怀里,宝石剑准确的刺入了对方心脏的位置。
「家入硝子」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疼痛会给你活着的实感吗?对方的口吻很平静。
不会。
那么被需要呢?
伏黑甚尔低头看他,和硝子如出一辙的脸,不论是五官还是声音都一模一样。
甚尔突然觉得他有些惨,他只是千万个世界线中,运气差了那么一点而已。
运气这东西才是真正公平的,谁也摸不准,猜不透。它不会因为你生来狗屎就给予你敞亮的未来没有术式,没有咒力,被当作垃圾,生的小孩偏偏和自己截然相反,据说自己还会死在不远后的未来。
即便如此,伏黑甚尔还是认为运气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公平。
所以「家入硝子」只是运气稍微不好了那么一点而已,没什么可抱怨的,抱怨也无济于事。
伏黑甚尔将宝石剑插得更深了些,宝石剑的特性让创口没有血溅出,但身体的各项机能却在迅速流失。
伏黑甚尔虚伪的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像是好心肠的死神在收割人类生命前试图满足对方弥留之际的心愿。
他恶劣且毫无诚意地说:对不起啦,硝子。
当那柄剑□□的时候,「家入硝子」的身体像失去重量一样向后倒去,他越过了钢丝网,缓慢没入被霓虹灯烘烤得暖洋洋的街道。
那就坠落吧。
黄金瞳重重的飞向了地面。
宝石剑将被打乱的秩序恢复了一些,巫条大厦传出轻微的摇晃感,伏黑甚尔将宝石剑收回,他仍然站在边缘,向下看去。
巫条大厦处于这片区域的最高点,在这里可以清楚的认清世界离自己到底有多遥远,俯瞰下的辽阔风景将自身存在感压到最低,这是个近乎神明俯瞰世人的角度。
伏黑甚尔却只感觉到了无趣,就和他平日里游荡在街边没什么差别。
他的确没有什么外的憧憬,他甚至不需要活着的实感,只需要活着这一事实,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