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坐什么灵船!修士气势一凛,迎上对方低沉的眸光又收敛了些,咳咳,我莫如水好歹也是做生意的,总不能做些亏本的买卖
闻言,白凡凡沉思片刻,点了点头:确实,小本生意,赔了总归不太合适
就是就是。
不知莫道友的性命,值几颗灵石?见对方神色一僵,她笑着摆了摆手,我开玩笑呢,道友这般紧张做什么
紧张?一个能从绝尘山逃出的魔修待在自己身前,她能不紧张?
廖芥,不是我没提醒你,如今绝尘山的修士四处搜寻,寻不到你的尸骨誓不罢休,你便不怕我趁此机会将你卖了换钱?廖芥的气势逼迫着自己,她高出一截的个头简直便是个笑话。
谁知廖芥闻言也只是摊开双手,满不在乎地轻轻一笑:那便要看看,是你通风报信快,还是我取你性命快
她倒抽一口凉气,静默良久才僵硬地侧开身子:你跟我过来。
有钱没命的事她不会干,一个连同门师兄亦能杀害的魔修、什么事做不出来,她只得引导对方入船舱,悄无声息地避开舱内的诸位金主道友。
白凡凡假意没瞧见莫如水投向他人暗示求救的眼神,顾自打量了一圈阴暗潮湿的房间:这是客人住的地方?
廖芥你别不识好歹
她到底没再说什么,将手中长剑随意搁置在房厅的圆桌上:这里便罢,你先出去。盯着对方不甘心地缓缓退出,她又出声提醒,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注视下,相信莫道友不会做些蠢事。
莫如水步伐一顿,隐去了眼中的惶恐和气愤。
待门阖上,她才在四周设下禁制,确认无人靠近,盘腿而坐调息凝神。东洲此去云洲相聚不远不近,可若是御剑飞行亦需耗费大量精元,乘坐灵船是最好的选择。
她感受着房门外女修气急败坏地来回踱步,船上本就人员繁杂,莫如水这样爱财之人,不会没挣过魔修的钱,只是这人成了廖芥,她怎么也不甘心。
这样焦躁的情绪延续了数日,直至离开东洲境地愈发明显。
是日,白凡凡正靠坐在甲板上的桅杆边走神,任由夜风吹拂,云间星星点点,似是镀了一条璀璨的星河。
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回头瞧去,才发现是抱着酒壶的莫如水。来人已然没有数日前那般肆意针对,不远不近地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着。
莫如水打量着她良久,十分不解:一个人坐在这儿做什么,何不进去同修士们赌灵石?
我一介被通缉之人,便不要去自找苦吃了。白凡凡难得没有呛她,只是目光随即挪回至满天星河,看得入了神。
喝不喝?她将手中酒壶递近了些,瞧见对方下意识摇头,微蹙眉心,你该不是怕我在里头下毒吧?
白凡凡登时笑了:你觉得我会怕毒?
不要便不要,我瞧你一人孤苦伶仃可怜得很,难得好心权当它喂了狗。莫如水掀开封纸,仰头灌了一大口,豪迈地发出一声舒叹,这酒产自云洲,不愧一绝你真不喝?
她默然摇头:喝酒对身子不好。
对面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缘由,许是夜风吹拂、少了些许憋闷和焦躁,莫如水摸索着自怀中掏出一小只瓷瓶来:补药配美酒,越喝越有!
见廖芥眉眼一抽未有搭理,她悻悻地收了回去,又闷下几口酒,气急败坏地将酒壶重重砸在一旁:老子憋死了,不吐不快!她全然不顾对方是否搭理自己,气势汹汹地起身阔步而来,廖芥,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么?因为你把老子耍的团团转、斗兽大会上险些丢了命!
白凡凡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她身上,眸中的光芒微微闪动,双唇一张一合,吐出一句:
抱歉。
一股恶气堵在胸腔内,莫如水吃惊地瞪大了眼:你,你道歉做什么!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她急得抓耳挠腮,有本事跟我打一架!拳头硬才有资格说话。
我不打架。
廖芥!她猛然拽住了对方细瘦的手臂,咬牙切齿的语气微微颤抖,别以为如今不在东洲,我就不能把你怎样,我的人遍布四海八洲,只要愿意,你别想在任何地方立足!
白凡凡的视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对方紧攥自己的手掌上,眉眼一蹙,对方果不其然低呼一声退开了数步,疼得抱手瞪眼。
夜色中的甲板静谧万分,她理了理被扯皱的衣袖,平静无波地注视着她,盯得对方透不过气,这才敛下双眸:那日之事确是我所做,令你险些丧命也是我的责任,你若想发泄,我就站在这儿接你三招,绝不反抗。
莫如水见鬼似的瞪大了眼,仿似不敢相信对方说的话:你该不会又在耍我?前几日尚且威胁说要取我性命,今日便任我打三招,真以为我是个傻子么?!
白凡凡沉默片刻,不以为意地轻轻一耸肩头:信不信是你的事,我就站在这儿,给你半刻钟的时间明日便到云洲了,错过这个村可没那个店
前几日威胁莫如水的确实是她不假,她对莫如水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秦山附近讹诈自己的黑剑司机身上。可当对方酒意朦胧地责骂自己时,才意识到年幼时所做一切应当担起的责任。
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似乎酒醒了些,莫如水退后半步,谨慎地捂紧了钱袋子。
她避开对方滑稽的模样,遥遥望着黑夜深处云洲的方向:多些提防确实是好的,若你不信便算。少挨几招,她倒乐得自在。
你要去云洲?这几日的廖芥有些反常,温和得令她不敢轻视,你一介魔修,难道不该去西域魔城么?
熟料对方答非所问:你去过西域魔城么?
没有,听说那里乌烟瘴气、荒无人烟,去那里做甚,又挣不了几个钱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莫如水最大的缺点是记仇,最大的优点却是忘仇亦快,只是她依旧提防对方,并未完全放下戒心。
也不知那儿的夜空,有没有璀璨烂漫的银河白凡凡思忖了片刻,转身欲回房,明日我便下船,今后你我再无关联,不出意外,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莫如水被她突如其来的变化所慑,一时怔在原地忘了反应,直至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船舱回廊,她才难受地一脚踢开酒壶:扭扭捏捏叽叽歪歪,也不嫌硌得慌
灵船到达云洲上空时,恰巧是翌日凌晨天色蒙蒙亮,她在客房桌上放下身上唯一的一枚灵石,御剑离开了灵船。彼时街市冷清,晨露未散,偶有行人往来其间,街边的早点铺子早早地开了门,热气腾腾的蒸屉引来了饥肠辘辘的行人。
白凡凡收剑而行,踏在了这片令她熟悉的土地上。
景城的繁华留在了深夜,每行一步,零碎的记忆便被唤醒,只是廖芥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底良久,对外头的印象,也仅介于带领孩童们逃出时瞧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