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沉默了数息,正当她以为对方不会回答之时,那虚弱的应答顺着冷厉的风声向她幽幽飘来:你找他有何事?
我受师父所托前来请师兄离开禁室。
咳声未停:你是何人?
白凡凡抱拳行礼,神色真挚:我乃长老座下新弟子,廖芥。见周围霎时陷入沉默,她并未言弃,追问道,阁下可知禁室在何处,我又该如何打开禁室?
咳咳你身旁梅树下有一处封印,破开它便可打开禁室出口。
波澜不惊的语气令人镇定,她立时顺着来人提示四下环顾,果不其然在一处覆盖的积雪下瞧见了踪迹,她拨开积雪,茫然地蹲下身去:这是
瞿临长老布下的禁制难以自内突破,你将那符咒揭下后,离远些
白凡凡细瘦的指尖已然摁在了符咒上,语气忽而多了些许探究:你便是我的师兄?
那咳声停下,并不回话,她却是知其已然默认,当即毫不犹豫地揭开脚边符咒,那符咒甚是烫手,自被揭下便骤然化作火光消散不见,地精见了更是惧怕得躲得远远。
她听从那人所言走远了些许,藏身在一株红梅后探出脑袋。
寂静梅树下骤然冷风呼号,雪粒交横地包围其间,风雪杂乱掩盖了一切,仿佛一缕飞旋的微小飓风。飓风散去,她微微眯起双眸,却见梅树下忽而多出一道颀长的身影。
那人一身雪白单衣,身形瘦削,在风中摇摇晃晃、虚弱地站不稳身子。
白凡凡的视线一路向上,落在眼前师兄的面孔上时赫然僵住,瞳仁的微颤几乎难以止住。
她微微张嘴,惊诧之色几不可闻地飘入风中:阿故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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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师命
眼前人雪白单衣和苍白肤色几乎要融入风雪中, 他一手支着梅树、因虚弱而微俯下身子痛苦地喘气。
那张脸素净得恍若纸人,眉眼五官与少年阿故长得毫无二致,乍眼一看生生将她震在原地, 可仔细瞧去才发现此人稍显成熟,看来约莫二十五六的模样, 而阿故分明比她大不了多少, 脸上更多的是未脱的稚气。
他与阿故哥哥是何关系?
白凡凡还保持着藏身树后探出脑袋的姿势,却见那人无声无息地扭过头来,目光越过纷纷扬扬的大雪直勾勾地落在了她身上。他眼中充斥着陌生和探究, 直至胸口一堵、难受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才垂下眼帘, 细碎的咳嗽溢出唇舌。
师兄可还撑得住?她确认周围并无危险后,提了几分音量冲着来人呼唤,若是可以,咱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吧, 师父该等急了。
那人身躯肉眼可见地一僵, 嘴角轻颤间, 也不知是笑还是怒,良久才见他直起腰身,抬手轻轻一挥,耳畔呼号的风雪便骤然停住。
梅林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尚未落地的雪□□自悬在半空,生生将眼前景象挡了个朦朦胧胧。
她无声地退后半步,只见寂静的雪林中, 由远及近传来沙沙的步履声,正是这受罚师兄向这处踱步而来。
他站定在了她跟前,目光审视间平得恍若一汪池水, 并未因离开此处而生出些喜悦、也并未因师门中来了位师妹而多些好奇,从始至终,他的视线中映出的皆是一个前来传话的陌生人。
若他是阿故,纵然装作不认识自己,也总会露出些许蛛丝马迹。年龄可伪装、相貌可伪装,可一个人的举止行为却很难在短期内改变。
白凡凡看着他,试图露出些友善的笑,哪知对方眼神冰冷地扫过、眸中满是不以为意:师父唤你来的?
正是,师父说有要事与我二人商议,命我前来请师兄移步正殿,不知师兄如何称呼?
来人沉默了片刻,忽而将身子转向来时细碎的脚印,他并未回答,竟顾自扭头离去。
好在对方虽冷漠,却不曾有敌意,白凡凡也不急,单手拎起一旁尚且还在发愣的地精,赶忙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踏着积雪,不过须臾便离开了异境。
师门因少有弟子,且无外人干扰,二人前往正殿的一路皆未曾瞧见人影,除却偶尔途径的忙碌地精,她几乎有些享受此处清寂的氛围。
两人越过重重金殿,终于止步在了正殿朱门前。
她还未开口通禀,便见朱门前身形瘦削的男子面无表情地单膝跪下了身子,垂着面庞尤显苍白,一路而来吊着一口气生怕随时厥过去。
这一跪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她恍惚不确定自己是否也该向师父行礼。
犹豫间,只听得师兄提着虚弱的语调问安:弟子吝辜,叩谢师父仁慈恩德
她尚未来得及细想师兄奇怪的名讳,便恍然察觉身周气氛冷冽得有些不对劲。见森冷寒气自门内缓缓溢出,她赶忙学着师兄的模样半跪下身子。
谢封闭严实的朱门内忽而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嗤笑,你心底当真在谢为师?
弟子于禁室待了数年,也自省了数年弟子明白,师父若非寄予厚望便不会日夜教导,过去忤逆师父实乃弟子不识时务说这话间,吝辜始终低垂着脑袋,两鬓须发散落,垂遮住瘦削的脸颊,整个人好似沉浸在孤寂中。
不识时务,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瞿临冷笑间,衬得周遭氛围愈加森冷。
吝辜一手撑着地面令自己不至于倒下,一手拽紧了衣袍,不知在想些什么,然默了良久,吐出的也不过是:当初弟子分不清真假好坏,还请师父见谅!
你当真这么觉得瞿临扬了几分音调,却隐约透出些许嘲意。她透过朱门瞧见外头的景象,目光落在白凡凡身上时略有一顿,你既已认得自己的错,为师顾及师徒情面便也不好再说什么,此番传你二人前来,无非是想告诉你们,万宗剑道会便要开始了。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白凡凡好似望见一尘不染的地面之上、师兄落下的影子微微一颤。
吝辜,你可还记得三年前的绝尘山斗法会,自己做了些什么?
他怎会不记得,师父命他对阵杜照卿、令其势必下死手,可他却在关键时刻收了手,一败涂地、令师父蒙尘。
吝辜的头垂得更低了:弟子知错。
万宗剑道会,四海八洲无数双眼睛盯着,此番重要性不必为师多说,想必你二人也知道朱门内溢出的冷冽气息毫无顾忌地将二人包围,只听得瞿临沉声继续,这次为师势必争得头筹,个中缘由还需为师细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