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葵园中,挤挤挨挨的跪满了丫鬟婆子,苏梅带着妙凝缓步跨入主屋内室,就见宋华胜穿着一套干净的马面裙和褙子躺在绣床之上,双眸紧闭,面色泛青。
“听说是昨晚上自个儿上吊去的。”妙凝站在苏梅身后,轻声低语道。
听到妙凝的话,苏梅踩着脚上的木屐,微微往前跨了一步,果然见宋华胜的脖颈处有一明显的粗绳勒痕。
魏玉姚与魏玉婷各自穿着一件素衣站在绣床边哭的伤心,一旁站立着满脸悲切神色的尤涛奎,他抚着手里的折扇,双眸微闭,恍若十分痛惜。
“若被我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男……”
“魏姑娘。”打断魏玉姚的话,尤涛奎微戾,声音低哑道:“莫要胡言。”
“……是。”听到尤涛奎的话,魏玉姚咬了咬牙,最终却还是没说出那句话。
女子的贞洁是一件大事,宋华胜已然死了,若是还被人知晓她是因为不堪受辱而上吊自尽的,那宋华胜的名声定然会尽毁,她在地底下怕是都不会安生。
穿过地上那满满当当伏跪了一屋子的丫鬟婆子,苏梅缓步走到绣床前,一双湿漉水眸轻眨,看向尤涛奎的神色莫名。
“苏四,是不是你做的!我才听语蓉说昨日里你去找过华胜!”魏玉姚虽是宋华胜的跟班,但在这时却十分义愤填膺。
听说魏玉姚那咋咋呼呼的声音,苏梅微蹙了蹙眉道:“人死了,你也不让安生吗?”
“苏四!”被苏梅的话一噎,魏玉姚微红着眼眶,一副气愤难耐模样的就要往苏梅面前冲去,却是被尤涛奎给挡住了身子道:“出去!”
“小王爷。”垂眸看向面前的尤涛奎,魏玉姚开始噼里啪啦的往下头掉眼泪珠子道:“华胜已然去了,您难道还要包庇这个凶手,让华胜在下面不得安息吗?”
“表妹是自缢去的,与苏四姑娘毫无干系。”收回自己挡在魏玉姚身上的折扇,尤涛奎神色悲切道:“你与表妹姐妹情深我自然是知晓的,只再如何也不能冤枉无辜之人。”
第217章
“小王爷……”听到尤涛奎的话,魏玉姚的脸上满是震惊神色,她紧紧的捏着自己手中的巾帕,整个人都气得发颤。
“语蓉,先带魏姑娘出去。”尤涛奎侧头看向站在魏玉姚身旁的语蓉,沉声开口道。
“是。”语蓉抹去脸上的泪珠子,上前伸手扶住魏玉姚的胳膊道:“魏姑娘,您还是先随奴婢去外头透透气吧。”
一把甩开语蓉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魏玉姚咬牙,直接粗鲁的上前推开面前的苏梅便气冲冲的往屋外走去。
苏梅被魏玉姚推了一个踉跄,脚上的木屐一斜,整个人便忍不住的往一旁倒去,好在妙凝机灵,赶紧疾步上前扶住了苏梅道:“四姐儿,没事吧?”
“没事。”苏梅轻摇了摇头,声音轻细道。
一旁,尤涛奎缓慢收回自己伸到一半的手,然后定睛看向面前的苏梅,唇瓣轻抿道:“魏姑娘伤心过度,才如此口不择言,苏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尤涛奎,苏梅神色微凛道:“自然。”
对上苏梅那双警惕眼眸,尤涛奎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捏着手里的折扇,转头对语琴道:“去替苏四姑娘端盅饮子来。”
“不必了,我不渴。”接过尤涛奎的话,苏梅伸手抹去面颊处因为急赶而至淌下来的香汗道:“宋姑娘去的蹊跷,我这处恰好有一大夫,不知小王爷可否行个方便,让那位大夫来替宋姑娘诊视一二?”
听到苏梅的话,尤涛奎面露难色道:“苏四姑娘,宋姑娘已然去了,还是不要扰了她的清净为好。”
“这避暑山庄是我的地界,在我的地面上出了事,我自然是要负责的。”朝着尤涛奎挺起胸膛,苏梅微眯起双眸道:“不过小王爷如此推脱,难不成是此事还有什么隐情?”
听到苏梅那诱导性的话,尤涛奎轻叹一口气道:“既然苏四姑娘执意如此,那就请便吧。”
似乎是没有想到尤涛奎这么容易便松了口,苏梅暗暗紧了紧自己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掌,踌躇片刻之后转头对妙凝道:“妙凝,将大夫请进来。”
“是。”妙凝应声,片刻之后将一白发老翁从屋外带入。
“大夫,劳烦您给看看。”妙凝引着那白发老翁走到绣床边,指着宋华胜那张青白面孔道:“这是宋姑娘。”
“这人已然去了,还让老朽看什么?”那白发老翁瞪着一双眼看向妙凝,声音粗粝道:“瞎胡闹!”
“大夫,我听闻宋姑娘为自缢身亡,想请您帮忙看看她是否真是自缢,毕竟众口难堵,您看过之后,也好让我与外头的众人有个交代。”说到这处,苏梅朝着那白发老翁靠近了一步道:“劳烦您了。”
听到苏梅的话,那白发老翁皱了皱眉,虽然有些不满,但却还是放下了手里的药箱,细细的上前替宋华胜查看了一番。
“如何?”站在白发老翁身旁,苏梅略微有些心急的道。
“是自缢,不过这自缢前……”话说到一半,白发老翁侧头看了一眼苏梅,停顿片刻之后却还是未说出那句话,只轻摇了摇头道:“无事,这姑娘确是自缢去的,唉,小小年纪,有什么想不开的。”
说罢话,白发老翁背起自己的药箱,径直便出了屋子。
看着那白发老翁消失在屋门口的身影,苏梅细眉微蹙,白细小脸之上显出一抹沉思神色,难不成这宋华胜真是自缢去的,与尤涛奎毫无关系?可是这好好的,为什么会自缢呢?
“苏四姑娘,若是无事,小王还要去料理一些后事,便不奉陪了。”踩着脚上的布履鞋,尤涛奎缓步走到苏梅面前拱手道。
抬眸看了一眼尤涛奎,苏梅抿了抿唇,虽面有不甘,但却还是什么话都未说,只拢着宽袖径直出了屋子。
等苏梅那纤细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房廊拐角处,尤涛奎这才敛了面上神色,眸色浊戾的呵退屋内众人,然后扭头与站在一旁的语琴道:“写好了吗?”
“……是,写,写好了。”原本颤颤垂首站在那处的语琴听到尤涛奎的话,直接便吓得“扑通”一声伏跪在了地上,然后从宽袖暗袋之中掏出一张素白信纸哆嗦着递到尤涛奎面前道:“在,在这处。”
伸手接过语琴手里的信纸,尤涛奎慢条斯理的将其展开,细看了片刻之后才低哑开口道:“很好,不愧是跟了十几年的心腹丫头,这字迹果真是一模一样。”
说罢话,尤涛奎缓慢的俯下身子,手中折扇轻挑的勾起语琴的下颚道:“半个时辰之后,知道自个儿要做什么吗?”
“……知,知道……”语琴颤颤的抖着身子,一双通红眼眸擒着泪珠,神色惊惶的看向面前眸色浊戾的尤涛奎。
“去了你一个,保全你全家的性命,这比买卖,还是划算的很的。”说罢话,尤涛奎缓慢的直起身子,神色淡漠道:“去吧。”
“……是。”冲着尤涛奎狠狠磕了一个头,语琴僵直着身子从地上起身,然后慢吞吞的挪着步子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