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渠对周朔招手:“出来,我跟你说会儿话。”
周朔不声不响不出来,背对着顾清渠往地上一蹲,尾巴都耷拉到地上了,太像只大狗,揉两把毛就能嗷呜一声往人身上蹭了。
顾清渠了解周朔吃软不吃硬的态度,不跟他对着来,于是他东挑西拣,找了个看得过去的洞,头往里一伸,人也跟着钻过去了。
但顾清渠明显不是熟练工,他摸爬滚打的技术不行,裸露在外的钢筋又锋利,胳膊立刻被刮出两道血痕。
“嘶!”
顾清渠没藏着掖着,挺疼的,得让周朔知道啊。
周朔听到了,他回头,先看到顾清渠嫌弃又不太愉悦的脸,皱着眉往下看,看见了受伤的手。
这伤口放周朔身上没什么,第二天就痊愈了,可是搁在顾清渠细皮嫩肉的身体上,特别刺周朔的眼睛。
本来心情就不好,如今更是雪上加霜了。
“你来这儿干什么?添乱啊!”
周朔说完话又蹲回去了,垂头丧气地碾着地上的石头。顾清渠走到周朔身边,挨着他一起蹲着。
“我给你添乱了?”
周朔不回答,闷闷地问:“爷爷睡了?”
“睡了,”顾清渠说:“他跟我说的你在这儿。”
周朔哦了声,不说话了。
两厢沉默片刻,顾清渠先往后退了一步,总得有人先服软。
“我刚才的话说重了。”
周朔心一紧,不知怎么就慌了,慌得语无伦次,“不是,没有,不关你的事。”
“行,”顾清渠浅笑,“那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周朔:“……”
过去了?过去哪儿了?
周朔还没想明白,顾清渠又开口了,“周朔,你对未来有打算吗?”
“没有。”
“嗯,现在是小混混,再长大点就转正成职业混混,还是跟你爸一样。”
就不能在周朔面前提周老二这人,一炸一个雷,相当精准,周朔眼看又要炸毛。
“顾清渠,你有完没完啊,别跟我提他!”
顾清渠刻薄地冷笑,“就算我不提他,他也是活生生在你面前的一个人,如果你依旧不思进取,那你永远摆脱不了他。”
“周朔,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顾清渠说。
周朔偏头看他。
“你原本选了一条跟周安良完全不同的路走,你好好学习努力生活,可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改变不了什么,你的痕迹慢慢跟你爸重合了。”顾清渠停了停,耐心往下说:“周朔,你是不是害怕啊?你害怕尽管选择不同,到头来还是会被困在生活的泥潭里动弹不得,到不如一开始就烂着,也不怕被你爸冷嘲热讽的嘲笑了,对吗?”
对,全让顾清渠说对了。
周朔身上朝气蓬勃的气质转眼被抽走了一半,瞬间哀云密布的,看上去还有点不安。
顾清渠就顺着他的情绪,轻声细语地说:“周朔,他是他你是你,你大可不必为了他毁了自己的前途——装可怜给谁看呢。”
周朔不服气,终于吐出一句话:“我没装可怜。”
“现在就挺可怜的。”
周朔突然明白了,顾清渠的嘴挺厉害,之前不跟自己口舌之争,是让着呢。
顾清渠说:“回学校去吧,你身边的人,除了你爸,都是真切为你着想的。”
周朔声音更小了,他明白自己理亏,“我知道。”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这你也知道?”
“别跟我拽这些酸词,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啊,”顾清渠突然笑了声,眼睫弯弯的,又十分矜持地往周朔脑袋上揉搓,“以后我教你。”
周朔匪夷所思,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觉得太肉麻,下意识把顾清渠的手推开了,“干什么啊顾清渠,松开!”
顾清渠:“兔崽子。”
话聊到最后,周朔肯跟顾清渠回家了,他出了一身汗,没干透,湿哒哒的,于是院门一关,周朔十分不避讳顾清渠,一路脱衣服。
“……”顾清渠脸色古怪,“周朔,你干什么?”
“洗澡啊,”周朔很随意,早习惯了,“洗个冷水澡,回屋睡觉!”
年轻人火气旺盛,一头扎冰水里也不担心感冒。
顾清渠不可能留下来欣赏周朔是怎么洗澡的,他眼睛没地方放,干巴巴地哦了声,说:“那你慢慢洗,我先去睡了。”
周朔说了声好,开始放水。